小沈康時愣了愣,似乎沒想到還有這一條路。過了一會兒,他強硬地把錢塞到了關汀口袋裏,側過腦袋說:“用我的錢,我請你們去。”小關汀那時候不懂,隻是覺得沈康時長得好看。現在在夢裏,關汀有點看懂了。沈康時內心是寂寞的,渴望親情的。但同時,沈康時總以為錢能買到一切,這一點也從沒改變過。第039章 對峙諮詢室很安靜,關汀在睡夢中緊皺著眉頭,精神沒有一絲一毫放鬆過。心理醫生輕輕掩上門,找到門外的林啟逸:“你是他的朋友,還是家人?”林啟逸一見醫生神色,便知結果不容樂觀。但此時著急無用,隻是迴答:“是朋友。他情況怎麽樣?”醫生斟酌一下:“我這邊隻負責諮詢與疏導,並沒有診斷的資格,目前看來,我建議去專門的精神門診複診。”“你朋友的情況不妙,他也比較抗拒治療。近期要多陪伴,盡量讓他在壓力比較小、輕鬆舒適的環境生活……”後麵的話林啟逸已無心再聽,震驚於關汀的情況竟然已經糟糕到了這種地步。不多時,林啟逸見到出來的關汀,他垂著頭,顯然心理醫生已經一五一十地把情況如實告知。關汀倒是一派平靜。自己的情況,他遠比其他人清楚,再去更專業的地方獲得確診,也不過是再一次重複已知的事實。這種塵埃落定般的鎮定看在林啟逸眼中卻是更甚一番的心疼。“是因為柳亦久迴來了嗎?他們兩個現在……”林啟逸看著關汀的臉色,斟酌著想用些同仇敵愾的詞語:“那個狐狸精!”但關汀沒接話,隻是說:“不必那樣說他。”林啟逸愣住,都這個時候了,關汀竟然不恨柳亦久?關汀語速極慢,好像簡簡單單的說話也要耗費他許多心神一樣:“柳先生也是可憐人。他們兩個自小相識……”林啟逸不忍心再聽,但關汀強撐著把話說完:“本來他們兩個門當戶對,是因為上一輩人的事情,不然早就在一起了。”關汀沒說出口的是,沈康時和柳亦久兩人是竹馬之情,這個故事裏本來就是沒有他自己的容身之處的。是他貪戀強求,賴在沈康時身邊不走,將自己熬成現在地步。這話說得似乎哪裏不對,林啟逸咂摸半天卻不知如何反駁。隻好說:“你多考慮考慮你自己。”關汀絲毫不理會他,喃喃自語道:“好像沒有人做錯什麽,為什麽我會這麽累……”此時的關汀,身上每一個角落都散發出掩飾不住的憔悴。平日裏工作時的關汀,精密得好像一台永遠完美運轉的機器,這憔悴反而讓他更像一個“人”。林啟逸見關汀這樣,一陣心疼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伸手拉了拉關汀。關汀最近又瘦了一些,四肢可以算得上伶仃,蒼白的手腕上可見細細的血管。林啟逸拉他用上了一點力氣,拽得他踉蹌幾步。林啟逸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摟到懷裏。從前他的示好關汀一概不理會,隻是給他講些客套話。如今關汀羊入狼口,他哪裏還有放手的理由?林啟逸用力摟著關汀,手也不安分起來。但大庭廣眾也不好做什麽,林啟逸四下一看,想把關汀帶迴自己家去從長計議。關汀像個木偶娃娃,沒有靈魂一般機械地跟著林啟逸走。林啟逸把關汀帶到外麵,想塞進自己車裏,卻看到一個絕沒料到會在這裏出現的身影。“沈康時?你怎麽在這裏。”林啟逸驚訝得聲音都有些變調。“我倒要問你,小林總,和我的秘書拉拉扯扯在做什麽?”沈康時冷笑。“我不再是你的秘書了。”關汀很小聲地反駁了一句。這重點抓得令人啼笑皆非,但卻成功地點燃沈康時的怒火:“好好好,你不是我的秘書是吧?那總歸是我沈氏的人。”一個沈氏的業務部長,一個林氏公子,這樣不明不白地攪合在一起,於公於私沈康時都可以有話講。沈家和林家業務時有重疊,沈康時和林啟逸在商場上也是競爭對手,二人雖自小相識,但卻總是水火不容。林除了時不時來挖牆角以外,也沒少存了要給沈氏找點麻煩的心態。把關汀帶走,林啟逸不僅能抱得美人歸,又能給沈氏釜底抽薪,何樂而不為?更別說還能膈應沈康時一把,林啟逸想到這個做夢都能笑出聲來。林啟逸不想和沈康時正麵衝突,便不理會他,悄悄把關汀往車裏塞,接著要關門示意司機趕緊走。可他哪是沈康時的對手。沈康時素來有健身的習慣,拎起林啟逸像拎起一個小雞仔一樣輕鬆。沈康時一把把林啟逸扯出來,雙眼冒出怒火:“林啟逸,你想幹什麽!“林啟逸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從小也是貴公子做派,除了在關汀麵前碰壁,從來沒受過什麽委屈。如此這樣一拉扯,便也有些生氣:“沈康時,你又想幹什麽?可別想來我這裏耍威風。”“你是關汀的誰,老板?我們你情我願,老板管不了私生活。”見關汀沒有反駁,林啟逸膽子也大起來,開始信口開河。沈康時眼睛赤紅,一拳直擊林啟逸麵中,把他差點掄翻在地。林啟逸突然被打有些發懵,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一擦鼻子有血蜿蜒流下。兩人體型就可見分曉,林啟逸心中掂量幾番,和沈康時硬碰硬似乎沒有勝算。沈康時再伸手拉關汀的時候,便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沒有阻攔。關汀被從車裏提出來,軟綿綿地站直,便又不動了。好似這一場鬧劇完全與他無關。見關汀看也不看他,沈康時咬緊後槽牙,從喉嚨裏蹦出幾個音節:“關汀,你就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關汀不答,但渾身的肢體語言都在表示:他沒有什麽可解釋的。“他拉你走,你就跟他走?你不知道拒絕嗎?”沈康時怒極。但要仔細說自己在氣什麽,沈康時也講不清楚。他隻是覺得:關汀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地和另一個男人走?他們是不是暗通款曲很久了?疑慮越來越盛,沈康時脫口而出:“你們是不是早有勾結?關汀,你夥同這姓林的出賣沈氏?”這完全是無端質疑,沈康時心中其實並沒有真的這麽懷疑,但是比起關汀和別人走,單純地為利益出賣公司反而似乎成了他最能接受的一個解釋。關汀不想解釋,也不反抗,但此時此刻容不得他再沉默。於是關汀頓了一頓,說:“我沒有。”這幾個輕飄飄的字完全不足以安撫沈康時。沈康時平日裏矜貴的模樣已經消失不見,攥緊了拳頭額頭青筋暴起。偏偏此時林啟逸還不知死活地湊上來:“姓沈的,你別發瘋。”剛與醫生交談過,林啟逸知關汀神智已經搖搖欲墜,隻想趕緊結束這一場紛爭,便又拉關汀一把。但沈康時反應卻比先前還要激烈,他幾乎是在咆哮:“關汀,你迴答我!你真的要和這個人走?你喜歡他這個爛人?”林啟逸腹誹:你也有資格說我爛人?但這白眼翻在心裏,他並不想多事,也未出言反駁。倒是一直沉默的關汀說話了:“如果是呢?”這是迴答沈康時對他喜不喜歡林啟逸的質問。話一出聲,沈康時和林啟逸兩個人都愣住了。沈康時沒想到關汀會跟他強嘴,理智告訴他這隻是氣話,可是心中懷疑的陰影逐漸擴大:萬一,這是真的呢?那個小跟屁蟲似的關汀,真的會拋下自己?沈康時這一愣神,就給了林啟逸鑽空子的機會。林啟逸拉過關汀的手一把塞進車後座,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司機一腳油門,車子迅速匯入車流,從沈康時視野中消失了。車開出很遠,林啟逸仍在剛剛聽到關汀迴答的狂喜中。他說是喜歡自己的。關汀喜歡自己?林啟逸當然知道這隻一句氣話,但這其中蘊含的微妙的可能性足以讓他心情大好,甚至覺得挨了沈康時一拳頭也不算太虧。“關汀,你以後就跟我走。不論是我身邊還是林氏集團,總會有你的一席之地。”林啟逸想起醫生的話,又補充道:“忘了那個姓沈的瘋狗,對你也有好處……”“你不願意工作也行,正好不忙,我帶你去度假休養一陣子,你喜歡山裏,還是海島?”林啟逸喋喋不休,但身邊人一片死寂。比起剛從醫院出來那會兒,關汀身上的活氣又喪失了一些,加之雙眼緊閉,隻有偶爾顫動的眼睫毛表明他還是個活物。-沈康時出現在醫院那裏並不是意外,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了信。沈氏與林氏老對頭了,想要徹底扳倒對方,在林氏安插幾個自己的人,對沈康時並不是什麽難事。這次收到的信息模模糊糊,隻說有“重要人士”與林二公子不清不楚。沈康時看一眼自己身邊,這商戰的緊要關頭,竟無一人可完全信任。於是他決定自己去看看情況,他本不想驚動任何人。哪想到線報中的重要人士竟是關汀?看到兩人拉拉扯扯,沈康時終於沒忍住還是現身了。沈康時一直知道林啟逸想挖走關汀,但他從未想過關汀會答應,沈氏何曾虧待過他?不知道林啟逸那個爛人使了什麽齷齪手段,既然他衝著沈氏而來,那麽沈康時自是不會坐以待斃。心裏還有一個念頭,沈康時不願觸及,也不敢承認比起得力幹將被挖走,他其實更在意的是關汀那句迴答是否真心。他當真是因為有一點喜歡林啟逸,今天才會和他離開的嗎?沈康時沒有迴公司,也沒有迴家。他思考問題的時候,喜歡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越是體力耗盡,他心裏的念頭就越是清晰:是時候除掉林家和林二公子了。第040章 年會柳亦久既然已經迴來,曆史研究學會的年會也到了開幕的時候。其實這個學會也有些借他東風的意思。本身研究方向不算熱門,其中能破圈的學者更是少之又少,有一個能在自媒體上有些知名度的柳亦久不容易,既麵向大眾做了科普,又提升了領域的知名度。不說別的,圈子知名度提升後,下一年的經費申請大概會容易些。這個研究會是幾個老教授和歸國華僑發起,規模並不大,但勝在其中的會員都是真心熱愛學術的同好。難得聚齊這一幫人,既然能有聚會,便安排了學術交流的環節。關汀大致安排好流程,又和幾位教授一一溝通過,醉心學術的老教授們平時不懂這些瑣碎,關汀便也不過多打擾。最後整理出來的年會流程安排,諸位教授皆交口稱讚。柳亦久的學術匯報被安排在了最後出場,緊接著便是晚宴。順序是教授們商議出來的,這一番足以表明對柳的歡迎和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