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汀:“……”徐應沒辦法了,在電話裏耍賴:“哥,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不會做飯。沈總把我從外地薅迴來,我也沒想到是要做飯,我要是早知道我就在村裏學幾個拿手菜再過來了。”徐應苦苦哀求,聽在關汀耳朵裏,有種莫名熟悉又荒謬的感覺。手下人每次出了什麽事情,要找他來兜底的時候,都這樣一副語氣 。這徐應大小也是個明星,怎麽說話跟打工人一樣。於是,徐應就聽見關汀在電話那頭幽幽地歎了口氣,然後把做法娓娓道來。徐應在電話這頭忙不迭地記下來,完全沒有注意到,沈康時是什麽時候進到廚房裏來的。“……嗯嗯,我記下來了,哥,謝謝你。沒有你我可怎麽伺候沈總啊……”徐應快感動哭了。下一秒,沈康時的聲音從背後傳出來。“我讓你做點事情,你就是這樣做的?”徐應迴頭看見沈康時臉黑得要命。沈康時也沒有想到,這倆人背地裏竟然會有這麽多溝通。雖說都是圍繞著他來的,但是……關汀難道就不吃醋嗎?徐應猜不出來沈康時心裏到底怎麽想,隻覺得自己大難臨頭。沈康時拿走手機,徐應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他竟然認為對方會砸自己。但沈康時沒有,沈康時隻是拿過電話,對關汀說:“這陣子都是你在教徐應?”等把徐應教好,關汀自己又打算怎麽樣?沈康時說:“該說你們聰明還是什麽?這是中間商賺差價嗎?”關汀在電話那頭沒有說話,甚至感到莫名其妙。說到底,沈康時也不是非他關汀不可,有小徐陪著,隻要小徐能把人哄好,沈康時又在不高興些什麽呢?沈康時撇頭看向徐應,隻說了一個字:“滾。”徐應頓時顧不上手機,灰溜溜縮著脖子跑了。對不起啊哥,我實在不敢當著沈總的麵把手機搶過來。沈康時對關汀說:“既然徐應做不好,就把人換掉。你過來。”關汀那頭沉默了好久,說:“沈總,今天不行。今天有點事。”沈康時:“你還在躲我?”“不是,”關汀的聲音聽起來很遠:“今天是我爸媽祭日,我得去看看他們。”這一瞬間沈康時整個人都呆住了。他知道關汀每年都要去看父母,但他竟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對不起。”沈康時這麽說著,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關汀已經掛斷電話了。關汀開車去公墓。他父母為沈老爺子效力良久,出意外之後,沈老爺子給他們挑了最貴的公墓,葬禮也算是風光。可那些跟關汀關係不大,就好比他隻想要父母留下來的小房子,而不想要別墅一樣,關汀也隻想要一個簡單的,能夠緬懷父母的地方就好。他仔仔細細給父母掃墓,把墓碑擦得幹淨極了,然後坐在墓碑前,想說說一年的變化。可坐下來之後,他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往年的變化也不多,但關汀會說一說自己漲工資了,會說一說健身成果,還有最新的項目,這些都是發生在他身上的變化,他想要讓父母知道。可今年……他懷孕了,流產了。這些真的要告訴父母嗎?父母留下來的房子,被裝修成了完全陌生的樣子,真的要告訴他們嗎?關汀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傾訴欲望,隻是呆呆地坐在墳墓前,看著爸媽年輕時的樣子。“媽媽,我好想你們……我想要一家人在一起……”沈康時行色匆匆趕到時,便看到關汀坐在墓碑前,腦袋靠在墓碑上,像是睡著了一樣。那通電話之後,沈康時的心髒完全揪了起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關汀並不了解,甚至十分虧欠。沈康時對關汀父母的感情,也有一些不同。作為沈老爺子身邊的紅人,關汀父母常年在祖宅出入,會給沈康時帶點糖果和垃圾食品,被沈宏愷看見自然免不了一頓訓,關汀父母嘴上說著知錯就改,下次還是會偷偷帶過來。沈宏愷是個不著調的東西,但偏偏對教育很有一套自己的看法。有沈宏愷的童年迴憶,並不是很愉快。後來有一次沈康時遇到意外,還是關汀父母救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關汀的父母是沈康時的救命恩人。可,沈康時這麽多年,竟然沒怎麽去掃過墓。沈康時心裏有許多複雜的情緒,既是對自己,也對關汀父母,對著關汀 。看見關汀這樣脆弱的樣子,沈康時既愧疚,又心疼。他靜靜地走到關汀麵前,看著關汀緊緊皺在一起的眉。即便到了父母墓前,關汀也依然藏著內心的傷痕。沈康時伸出手,把關汀眉頭給按平。關汀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叫他:“沈康時。”沈康時這個稱唿,關汀少年時就這樣叫他。那時候關汀爸爸也說過不能這麽叫,但沈老爺子笑著說:孩子們交朋友呢,隨便他們。沈康時,沈康時。關汀少年時被大院裏那群人作弄的時候,就會一直叫沈康時的名字。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汀遇到困難已經不再來找自己了呢?好像是,進入公司之後。就隻有沈總了。關汀顯然做了噩夢,還沉浸在情緒之中,看見沈康時的第一反應,是紅了眼角。關汀說:“沈康時,我是喜歡你,這很可恥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沈康時愣住了。這句話,關汀曾對他說過。那時候所有人都看出關汀喜歡他,所以時刻打趣,有時候話說的過分了,沈康時還會幫忙擋迴去。有一天於潤拉扯著關汀,非要關汀打扮成女孩子,說隻有女生才能喜歡男生。關汀被迫戴上假發,第一時間要摘下來。可那時候的沈康時掏出手機,輕輕巧巧地把照片拍了下來,然後說:“摘什麽,挺好看。難道你不喜歡嗎?”假發、女裝,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於潤他們用那樣的態度去做,就是把關汀當成什麽“不是男人”的東西,排除在了他們那個集體之外,仿佛永遠跟他們不同,永遠低人一等。柳亦久也在,看了沈康時一眼。沈康時鬼使神差地補充了一句:“反正我不喜歡。”然後關汀就說了那句話。關汀是夢到那一天了嗎?沈康時的心髒猛地揪了起來,像是被針紮了似的。他下意識抱著關汀,親了親關汀的唇。柔軟極了,正如關汀本人一樣。關汀反應過來,想要推開沈康時。可腰腹傳來熟悉的觸感,關汀的聲音一下子軟了。沈康時說:“對不起。”關汀一愣。遲到了那麽多年的對不起,他收到了。但夢裏那種被遺棄的情緒,卻永遠也不可能消除。沈康時看著墓碑上,關汀父母的照片。他們笑得溫柔,仿佛正看著沈康時。沈康時說:“對不起。你想要什麽你告訴我,我會對你好的。”第031章 雛菊次日。關汀接手業務部之時正是一派百廢待興,正好能讓他大顯身手這是好聽的說法,實際就是管理混亂、什麽都需要從頭來過。新招來的幾個畢業生,表格做得亂七八糟,分管領導看也沒看就呈了上來;項目經理那邊和隔壁部門的糾紛也愈演愈烈,你來我往的郵件抄送像雪花一樣飛進關汀的郵箱裏。關汀一一看過,吩咐各分管部門做好新人培訓和逐級審核,順便敲打了幾個不作為的小中層;又是安撫部下,叫行政組織會議協調。一圈安排下來,時間過得飛快,連喝口咖啡的時間也沒有。正在會議中,那個煩人的於潤來電話了。關汀沒顧上接,但對方顯然很有毅力,不依不饒地撥個不停。會議間隙,關汀終於找了個空閑接了。於潤大喇叭一樣,耀武揚威得很:“關狗!你的好日子到頭了!”這話講得莫名其妙,關汀不知何事,聽了倒是有些沒來由的苦澀:好日子?他何嚐有過什麽好日子。於潤說:“亦久今天飛機就迴來了,你收拾收拾自覺滾蛋吧!”又吧啦吧啦說一大堆,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的,聽了半天,關汀抓住重點:由於柳亦久爸爸住院的緣故,柳亦久提前迴國了。柳永寬的事情關汀早有耳聞,他因為長期酗酒,一直都有心腦血管的毛病。這次又加上情緒劇烈波動,直接給自己氣出腦梗,緊急送進了醫院。因為家裏無人照看,柳永寬倒地半天才有保姆發現,撥了急救電話卻早已錯過最佳送醫時間,搶救留了一條命,還在icu病床上人事不省。柳亦久多年不迴國,要是他在家,事情會不會有所轉機呢?或許是因為心懷愧疚,他一聽說父親出事就趕了最早的班機迴國來。柳亦久要迴來的消息關汀是最後知道的,於潤沈康時那一圈發小們早已得信沸騰起來,商量著去機場接人。於潤當然首先通報給了沈康時,一個視頻電話大剌剌地撥過去:“沈哥,等會一起去機場?”柳亦久一直是於潤的偶像,他激動得比平時還要聒噪幾分:“沈哥,你看我穿這個白西裝怎麽樣?會不會太嚴肅?”沈康時打量他:“行啊,再帶束捧花,新郎給你當。”這話本是諷刺於潤,於潤聽得半懂不懂,老老實實接話:“嘿嘿,亦久的新郎還是得沈哥當。”這話沈康時愛聽,他今天本就心情不錯,想到與柳亦久的相見更是又愉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