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客棧,設施較為簡便。


    都是些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資產,也有當地居民的祖上就把自家房屋田地賣給了他人,舉家搬遷去了更大的城市。


    一樓櫃台設在樓梯旁,空出來的地方擺了五張黑色的桌子。年代久遠,估計比現在這店主年歲還高好幾代。


    店主是個頭發灰白的老者,穿著黑緞麵的袍子,卻仍然卷起袖子如老農,手裏拿著根祖傳的紫色旱煙筒。


    李清朗安靜坐著,手裏端著壺店主自家釀的米燒,一心兩用:


    左耳朵聽著上官靈數落自家師妹;右耳朵聽著店主與一桌慕名來此的遊客述說本地故事。


    “好了,就別數落她了。不然,我都要尷尬得無地自容了。”


    李清朗歎口氣,看著不遠萬裏趕來的兩位好友苦笑說道。


    教訓妹妹半天的上官靈這才無奈停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得救的上官錦瑟忙靠近一點師兄,感激的眼神底下是說:算你有點良心,沒白幫你。


    “所以現在有眉目嗎?”


    澹台菲菲輕聲道,自從聽聞這個消息,她便也四下打聽過長生觀的資料。就連她皇兄都說長生觀實力一般,但是淵源深厚,不可考察。


    “沒有啊。”


    李清朗愧疚笑道,“所以我之前是不打算告訴你們的。可我娘不同意啊,非得給我找個伴。我原以為她隻喊了師妹,真是耽誤你們了。”


    “我倒是不礙事,反正在家裏也是閑著。還得被三皇兄喊去做各種事。”


    澹台菲菲雙手撐著下巴,看著他懷裏的小幽。


    “倒是我們的上官大小姐,最近忙的很。”


    “哦?我現在肉眼凡胎,倒是看不出來你們如今都是什麽境界了。想必,上官應該元嬰後期了吧,還是說已經化神了?”


    李清朗好奇地看向幾人。


    上官靈淡淡笑著開口,“還是元嬰後期,但也快了。”


    澹台菲菲將小幽抱過來,惋惜說道,“可惜了。原本你是有機會和她們競爭的。現在落後了不知道多少。”


    “如今那龍天南什麽境界了?還有刀槐?”


    “龍天南與我一樣,都是接近化神。刀槐慢一步,踏入元嬰後期不久。”


    上官靈低眉喝著酒,誰能相信麵前的這個凡人在幾年前,是能壓過上麵這兩人一頭的存在?


    真是世事難料啊。


    “時也。命也。”


    李清朗的語氣中也是透露著歎息,雖說他心態已經放寬了許多,但是從神壇跌落的感覺誰會喜歡?


    他也想迴到修仙的日子啊!隻可惜,自己居然連一個筆下的人物都比不過。


    “雨停了,咱們走吧。”


    看著門外停歇的雨簾,李清朗緩緩起身。


    “嗯。”


    上官錦瑟點點頭,翻手取出兩把油紙傘來,再將其中一把遞給師兄。


    青澄城內僅有一家小道觀,占地不過十數畝,還要算上園子與後山的大片茶林。


    然而就是這小小道觀,卻是整個西域的祖庭啊!


    與其他宗族不同,長生觀並不將長老和弟子限製在一處,反而任由以及鼓勵長老在外開設道觀。


    形製、大小等等都不做規定,全看個人本事。隻在道統上有所區分:


    同樣不管形製、大小,隻有祖師堂譜牒道脈可以在道觀名之後添上一句話:長生觀分觀。


    原先李清朗是打算不等兩位好友先行進去,可上官錦瑟說是怕遭人擺道,等著兩位姐姐更加安心。


    到了觀口,李清朗微微抬高雨傘,見那門匾上寫著三個大字:長生觀!


    他這門外漢就隻能看看筆法中正平和,不顯鋒芒。在上官靈三人看來,那就是道意濃厚,積而不散


    台階兩側各有一尊生有青苔斑痕的石獅子,口銜石珠,赫赫生威。


    李清朗走上台階正要敲門,卻見門自動向裏打開,原來是有個身著道衣的少年來此接見。


    “小道有禮了。請諸位隨我來吧。”


    李清朗詫異地迴頭看向三人:難道真有這未卜先知之術,這觀主知道我們要來?


    略一猶豫後便跟上小道士的步伐,李清朗問道,“請問小道士,你怎麽稱唿?”


    小道士一邊帶路,一邊半迴身子禮道,“客人喊我安欣就好。”


    “廂房已經備好。若是需要三餐,觀內也可派人送去。隻是每日膳堂開飯時間固定,錯過就沒了。再就是觀內的飯菜,口味較清淡。”


    一路穿過迴廊,外麵又開始滴滴答答下雨。


    隨著安欣來到廂房的李清朗不由皺眉道,“其實我們是來見觀主的。”


    但是前者並沒有迴答,隻是為幾人都開了門,將鑰匙和鎖一並交到他們手上。


    “小道先行離開了。”


    安欣作了個揖,便自顧轉身離去。


    上官錦瑟有些摸不著頭腦,上前拍著師兄的肩膀疑惑道,“咱們這是被拒之門外了?這這這,也不算啊。”


    澹台菲菲率先走進廂房,裏麵空間不大:一張方桌、四條板凳、一張床和床邊櫃子,勝在整潔。


    再就是牆上掛有一幅字貼,大筆寫著個‘靜’字。


    “要麽是想考驗我們,要麽就是想我們識趣點,自己離開。”


    她伸手摸摸桌上,然搓動手指道,“很幹淨,應該是打掃過。”


    上官錦瑟急道,“那咋辦?我們這不能白來一趟吧?”


    “急什麽。我們現在連觀主麵都沒見到呢。”


    上官靈緩緩道,“先住幾個晚上。不行的話,直接去掙點找他不就得了?”


    “是啊,不管菲菲哪種說法對,住幾天就什麽都知道了。”


    李清朗點點頭,縱然心中焦急,可也沒什麽辦法,“話說這間正對院子的房間我要了啊!”


    另一邊,安欣將幾位客人領到廂房之後便左拐右拐,來到觀內某處偏殿。


    在門外站定道,“師父,幾位客人都已經領去廂房了。”


    “嗯,好。”


    殿內傳出一個和藹的聲音,停頓片刻後又道,“記得讓曹夢那三個家夥別又跑去騷擾客人。”


    “是。”


    “退下吧。”


    等安欣走後,外麵很快便又走來一個身著道衣,約莫隻有五六歲的童子。


    隻見他步伐奇異,往往隻是幾個邁步便跨出一大段距離。來到門口,不見其如何動手,殿門便自動打開。


    而殿內正盤膝在蒲團之上,手持一柄雪白拂塵的鶴發童顏老者立馬起身,來到門口迎接。


    “見過觀主。”


    童子輕輕點頭,隨後便邁步進了偏殿。


    長生觀的觀主居然是個童子?不應該啊?!


    “裘澤,他們到了?”


    裘澤,這名字不正是長生觀觀主的嘛?要是有外人在此,肯定要被兩人的關係搞混:到底誰是觀主?


    童子徑直來到神台前,卻沒有敬香,隻是雙手負後,看著上麵懸掛的曆代祖師畫像。


    嬌嫩還帶些肉嘟嘟的外貌,配上那老成的姿勢與他深邃如海的眼睛,再加上後麵微微躬身的老道士,場麵十分怪異。


    “到了。已安排在西廂房那邊住下。”


    裘澤慢慢說道,眼睛裏滿是尊敬之意。卻不是對那些畫像,而是對麵前童子。


    “觀主,為什麽我們要管這些事?”


    裘澤有些不解,從來沒有聽過觀主會對什麽事上心啊?


    童子沒說什麽,轉過身,臉上居然透露出些許慈愛神色?


    “且等幾天看吧。”


    “是。”


    轉眼就是三天過去,饒是一直說急不得的李清朗也開始坐立不安,再有個上官錦瑟拱火。


    四人吃完午飯後一合計,直接便出門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彎彎繞繞,一路上居然隻碰見三個少年道士,可見這觀內人數之少。


    來到大殿外,還是沒見到什麽人。這讓李清朗都不禁懷疑自己在做夢了:難道自己進了一個鬼觀?


    大門敞開,還未到門口就已經聞到一股撲鼻的香火味,雖然濃厚,但是卻並不讓人反感。


    反而是覺得那裏麵奇特的清香聞來十分舒適。


    走入殿內,抬眼就是那高高的神台。四人有些震驚,因為他們沒有看到什麽神像。


    那神台上供奉的居然是一幅字帖,濃墨重筆,恣意昂揚。


    上書一字:道!


    神台前方,裘澤單手負後,背對殿門,就這麽直直盯著那道字。


    李清朗驚異過後,與其餘人紛紛對著那非常道的道字,禮敬拜下。期間,裘澤多次閃身,不讓自己擋在中間。


    “觀主?”


    “來。”


    裘澤迴頭和善招手,“你們可願上炷香?”


    “不收錢吧?”


    上官錦瑟警惕地問道。


    裘澤一愣,好笑道,“不收錢。香客來此,除卻他們自帶的香火,觀內東西都是免費。”


    取出十幾枚清香一一分下去,到了李清朗這時,裘澤卻突然一頓。好像有所感知似的,然後將香收了迴去。


    “你就不用上香了。”


    “為什麽啊?”


    李清朗不解,這是真的下逐客令了?連香都不讓上?


    “你與本觀有緣,無需上香。”


    裘澤也說不準,就隻能隨意找了個由頭搪塞過去。


    有緣不是更該上香嘛?雖然搞不懂,但是有求於人,李清朗就沒有多說什麽。


    等眾人上完香,裘澤便引著幾人在觀內遊逛起來。


    “其實上官小姐和澹台公主可以先行迴去了,李清朗在這邊不會有什麽事的。”


    裘澤微笑道,“他在這邊,還要呆上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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