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途能走多遠呢?


    李清朗不知道,但決然是走不遠的。縱然他以前也曾想過隱居山林,開墾一片田地,種下一片翠竹,獨然處世。


    可,無論是書籍、網絡,還是那些繪畫,都是別人的影子,人類的社會不處不在的影響著他。


    就連他成長至今的記憶,都是與他人有關。


    人是社會性的群居動物,任何人脫離了這個群體,也就不成為人了。


    這近兩年的跋涉,李清朗走過的距離極其遙遠,經曆過的冰川險境也有許多,可是這種奇異的體驗卻是他在現實世界永遠無法體驗的。


    還未曾跨上前麵那座冰丘,但是他已經感受到了北邊不遠處的海風腥鹹。


    帶著些寒意,吹來遠洋的氣息。


    李清朗一步步邁上冰丘,在他身後,連串的深深腳印延伸向遠方。也許看不見的南方那裏,腳印早已被風雪掩蓋,但足跡卻是真實存在過的,而且將永遠保留。


    冰丘過後,是一片平坦的海灘。平靜的海隻是打著些小浪卷,拍在岸上,好像在與大地玩耍。


    有些岸邊的浮冰脫離,便被浪卷一點點的帶走,帶到海的深處。


    李清朗快步下了坡,站在那海岸邊,感概萬千。


    世間的壯闊往往都放在艱難之後,就像那萬丈高空後的平靜天幕。


    這世界沒有照相機和手機,但是有摹拓之法。他雖然沒有準備什麽摹拓所用的材料,但是他可以在獸皮之上以靈力拓印。


    雖然沒有超強的畫畫天賦,可是修為的高深已經讓他對天地一切都觀察的極其仔細,無論什麽景象都能被他印刻在腦海中,再以靈力展現。


    但是若有專業的畫師在,還是可以發現那壯麗的景觀之下,總感覺缺少些神韻。即便他光芒色彩都極其鮮豔,近乎身臨其境,可還是不夠……


    李清朗收起那副一連拓印了八份的獸皮畫卷,一如之前所記錄的所有景物。


    本來他是沒有想到的,可既然小師妹開口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便多拓印了幾份,師尊和師兄弟們各一副,父母一副,上官靈一副,澹台菲菲一副。


    至於他自己,隻要看過,其實又何必記錄?


    大海汪洋,波光粼粼。遙遠的遙遠那邊,就是那處幾無人煙的極光洲了。


    李清朗收迴目光,一路沿著海岸行進。他如今體魄底子已經是堅固非常,相信金丹之內已然無敵。


    而加上即將突破的金丹中期,他可以有把握,隻要對方不是那種極其強悍的元嬰,必然能夠輕鬆斬殺。


    一切隻靜待那突破的契機,推門而入,便是中期。


    海麵上,時有成群飛魚躍出水麵,畫出一道弧線後便又重新落入水中。一些大鳥盤旋在海麵上的天空,一有機會便俯衝而下,尖利的長喙瞄準獵物刺去。


    李清朗打算在這邊滯留個四五天,原著中主角此次並未看見極光,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


    而且迴去的路途會加快速度,不停留的話,再借助飛舟,相信不用半年就能夠趕迴宗門。


    前幾天師尊還在催他呢,說此次北冰原之行,比預期要多花半年多時間。


    再一個,離著此處海岸往東南方向應該是有處盆地的。範圍廣闊,裏麵的溫度相對舒適的多,所以也是許多海上妖獸的棲息地之一。


    這處盆地由一片連綿的平均海拔一千米的山脈包圍,而內部平原又要低於海拔線數百米。


    外部風雪覆蓋,植被稀疏;內裏青綠遍布,水草豐盛。


    應該是天外隕星墜落之後產生的一處地勢。


    李清朗繞著山脈而行,來到南邊入口處,可以看見,這裏還是有很多獸類走過的痕跡。


    雖說此地經常有妖獸休憩,甚至是產子,但從來沒有在裏麵發生過廝殺。就像是默認的安全區域一樣。


    也可能是隕石的奇異磁場,故而此處兇獸大都比較平靜,安心修養。隻是不能長久居留,依體質和修為而不同,最久的也隻是數月。


    李清朗隻是站在入口處,便感覺到了其內有數道不弱於他的氣息,大多是元嬰,甚至還有金丹!


    但是並沒有人或者說妖獸在意,盆地之內,萬事皆休,盆地之外,各負生死。


    那條妖獸們無數年踩出的寬闊山道,聯通著矮山的峰頂,也是這盆地的入口了。


    其他地方,都要先登上千米高峰,再下盆地。不說懸崖峭壁,隻說是寒風凍雪都有的受了。


    盆地之中心,有一處地底湧出的湖水,估計隻有百丈左右。


    雖然離海較近,但湖水仍然甘甜。


    也許是有水裏妖獸的存在,所以湖水被一道兇獸自己挖掘的溝渠引出更大的湖麵,足足占據了近半個平原。


    畢竟喝別人的“洗澡水”,似乎總感覺怪怪的。


    李清朗踏入之後,還是引來了不少視線的注視。畢竟北地還是很少出現人類修士,就算有,也多是成群結隊。


    而這個獨身的人類,身上氣息雖隻是金丹,可給很多元嬰妖獸的感覺都十分危險。


    李清朗也絲毫無懼,不說自身實力強悍,他還有三道保命劍氣呢!


    有何可懼?


    此刻視線一一迴應,最強大的妖獸趴在最北邊的一塊裸露山石之上。


    藍白交雜的毛發,嘴角兩枚彎曲垂下的尖牙,額頭上斑斕交錯形成的“王”字,這些都顯現了這是北冰原霸主之一的冰晶古齒虎!


    這頭元嬰後期的猛虎隻是略一睜眼,很快便繼續閉上打盹。


    除卻冰晶古齒虎以外,他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種族——極地猛獁象!


    眼前這頭兇獸,他的身軀比冰晶古齒虎要大上三倍有餘,和之前的猛獁雄差不多。


    此外,還有一個強大的兇獸令他側目:那是一隻身長五丈,高兩丈的赤色巨蜥!而且這巨蜥的赫然有著三條蠍子尾勾一樣的尾巴!那末端的倒勾閃爍著冰寒之芒。


    這三者,是這盆地之內為數不多的能給他帶來危險感的兇獸。


    至於其他的,那冰晶古齒虎族的少年也好,鬼母冰碧蠍的女子也罷,還有其他的一些妖獸……最多能與其相抗衡,可到底還是無懼他們,且最終能勝出的。


    唯一一個特殊的存在,那就是平原之上,有個人類小孩。


    明明都是少年,可李清朗已經有青年身高,身材挺拔,而那小孩看上去卻要矮小瘦弱不少。


    此刻他正趕著一群奇異的生物,估計是北地馴養的猶如家禽一般的存在。


    不敢讓這些家夥亂跑,省的闖入哪隻妖獸的休息地,直接被吃了。


    李清朗想了想,沒有上去搭話,而是尋了一處較偏僻的地方盤膝坐下,靜靜等待月明。


    而那些關注他的視線,也在此刻不斷收迴,放棄了要深入研究的想法。


    盆地之內,靈氣也更充裕,且不那麽駁雜和剛猛。尋了半天源頭,李清朗終於發現是那湖底似乎有一處靈氣泉眼。隨著地下水的湧出,靈氣也就跟著來到此地。


    妖獸們都靜靜修煉,或是療傷,偶爾有一兩隻起身,來到山下平原飲水。


    每到這時,小孩便匆忙起身,將那些家禽趕到一塊去。


    到了晚上,夜幕降臨,李清朗也睜開雙目,起身向著盆地外走去。這裏重山阻隔,哪裏能看見仙光呢?


    畢竟與極光洲還隔著一重大海,怎麽可能隨處可見?


    那個人類小孩帶著牛羊去到一座山腳下。那兒有個突出的岩石,以之為倚靠,用一些木棍搭出了一個三角的臨時居所。外麵蓋上樹葉、泥土之類的,裏麵則墊有幾張巨大的獸皮。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就是普通的人類在此處生存的法決。


    李清朗收迴視線:這個小孩應該在後麵還有戲份,不至於被吃。


    身形閃爍,他騰躍如虎,飛行若鷹,一舉一動都極有力量美。而且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隨時可以轉換為攻擊姿態或是防禦狀態。


    一輪明月於海上緩緩升起,月光灑落,靜謐異常。


    李清朗先是在岸上看了一會,隨後身體輕飄飄的飛落於海麵之上,踏浪而行,直至看不見曲折差互的岸邊,這才停下。


    此刻,海天皆被清輝籠罩,不分界限。李清朗獨處期間,心神不由覺得孤寂,可是心象卻驀然龐大起來。


    他想起一篇現實世界的名篇:《逍遙遊》。一種奇異的思緒便在其腦海中展開:有得道者,泠然禦風而行,或隨天地之正,借以造化無窮,載神識遠去……


    天地蒼茫,李清朗不知何時已經睡在海麵,隨著浪花漂流。


    而他的神識也不知不覺擴大了許多,雖然不曾睜眼,可卻能夠察覺數百丈下的遊魚擺尾,月空之中白鳥轉向,甚至還有浪花拍打海岸的聲響……


    猛然驚醒,李清朗卻不是慶幸,而是心有餘悸!


    因為方才他思緒無限,一時間竟然有逍遙遊中所描述的那般,做到神識遠遊。


    而這種境界,涉及到化神!


    心神震動間,他下意識的往北方天際看去:


    絢麗多彩的青光在長空之中穿梭不定,猶如紡車上的飛梭。或上或下,時左時右,偶爾直線橫貫天空,偶爾來一個俏皮的迴旋……


    是那極光洲的仙光餘韻!


    怪不得剛才自己一下子思路清晰了很多,原是被那仙光的道意影響了!


    而隨著李清朗的清醒,遠處仙光也慢慢淡化,一縷金光破開雲層,到達海麵。


    天地始清明!


    原來,不知不覺一夜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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