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陽剛


    皇後方氏崩,上即日發喪,諭禮部曰:“皇後比救朕危,奉天濟難,冀同膺洪。眷相朕始終,不意遽逝,痛切朕情,其以元後禮喪之。”


    發喪日,上素冠服,詣大行皇後宮舉哀。設奠畢,歸喪次。東宮、裕王、景王、皇妃、皇嬪、公主等皆素服舉哀,設奠畢,各歸喪次。


    皇後的去世的這些天,朱載壡忙的昏頭暈腦,頭腳倒懸,不過好消息也有,戚繼光和的他的小隊被人發現在離城幾十裏外的通州附近。


    原來,當夜戚繼光帶人撤離時,由於原路已經被人堵死,他便隻能帶人朝著反方向突圍。


    這樣黑燈瞎火,一路打一路撤,越跑越遠,連戰事結束都不知道。


    出城時六十人,戚繼光最後生還帶迴三十七人,除了下落不明的鍾啟漢四人,戚繼光帶迴了每一個戰兵的屍體。


    安定門外,甲胄鮮明的虎賁營將士排成兩列,皇太子朱載壡換下麻衣素服,換上一身青色袞龍袍,


    此一戰,虎賁營陣亡八十三人,受傷一百二十六人,傷亡將五分之二,凡是能站起來的,都來城門口,迎接他們的千總迴歸。


    二旗三隊隊總周老三站在第一排,手裏舉著一麵戰旗,眼前不停眺望前方。


    城頭上奏起了將軍令,激烈壯闊的樂曲似在歡迎凱旋的將軍。


    但現實是,戚繼光一行人遠遠而來,蓬頭垢麵,跟一群乞丐差別不大,而在他們最後還拖著一個鼻青臉腫的俘虜。


    戚繼光遠遠的就看見城門口迎接的一眾人等,加快腳步來到太子殿下麵前,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


    “殿下,末將有辱使命,出城六十人,帶迴三十七人,陣亡十九人,失蹤四人。”


    朱載壡看著戚繼光身後跪倒的一片黑壓壓人頭,此時的心境無法言語,


    “都是好樣的,能迴來就好,能迴來就好。”


    朱載壡持著戚繼光的手,就要帶人進城,但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恫哭,朱載壡迴頭看去,正見一個扛著戰旗的戰兵在不停抹著眼淚。


    “不許哭!”二旗旗總低聲嗬斥。


    朱載壡打量著這個戰兵,戚繼光湊到朱載壡耳邊說道:“這是二旗三隊隊總周老三。”


    “周老三,為什麽哭?”朱載壡問道。


    周老三沒想到太子殿下會點他的名字,頓時一愣,被旁邊輕踢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迴...迴殿下,俺沒看到俺兄弟...嗚嗚。”


    戚繼光記起來這兩個曾被自己罰跑的家夥,“你兄弟叫鍾啟漢?”


    “是,”


    戚繼光沉默,沒在說話,那個家夥用他們四條命換了全隊的命。


    朱載壡一陣莫名,準備繼續往城裏走,但戚繼光的身體卻紋絲不動。


    朱載壡迴頭問道:“元敬,怎麽了?”


    戚繼光再次跪了下來,這次是雙膝下跪,“末將想求太子為了虎賁營犧牲的將士報仇!”


    “報仇?”朱載壡不明所以,那些白蓮教徒早就逃的不見蹤影,還怎麽報仇。


    “元敬放心,皇上已經下了旨,會全力搜捕白蓮教餘黨的。”


    “殿下,末將說的不是白蓮教,而是暗中勾結白蓮教的隆平侯,泰寧侯。”


    “隆平侯,泰寧侯?”朱載壡皺了皺眉,“元敬,這般大的指控是要有證據的。”


    “殿下,”戚繼光從懷裏掏出了一張軍事地圖,“這是末將在教匪大帳中繳獲的原屬武奮營的機密地圖。”


    朱載壡接過地圖,攤開一看,右下角果然寫著武奮營三個大字,“這可以算物證,可有人證。”


    戚繼光一揮手,一個灰頭土臉的家夥被帶了上來,“殿下,這人可為人證。”


    朱載壡打量著這個被打成豬頭的家夥,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縮著脖子,不敢看朱載壡的眼睛,“小的叫張大膽。”


    朱載壡看他這幅膿包樣,隻可惜他爹娘給他取錯了名字,


    “是白蓮教的人?”


    “小的青龍堂大當家。”


    “你願意做人證,指認隆平侯,泰寧侯勾結白蓮教?”


    張大膽趕緊趴在朱載壡腳麵上,“隻求太子活命。”


    朱載壡嫌棄的蹬開了腳,“活命就別想了,伱如果實話實說,本宮給你一個痛快死法,不然,錦衣衛的手段你應該是聽過的”


    張大膽一張臉立刻被嚇的毫無血色,剛想再爬過來求饒,朱載壡卻不跟他廢話,直接吩咐道:


    “陸千帆,帶他進詔獄。”


    詔獄兩個字對於張大當家的不啻於地獄,連忙抱著陸千帆的大腿,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


    “我不要進詔獄,我不要進詔獄。”


    “那你現在願不願說實話?”


    “我願意,我願意。”


    朱載壡讓人張大膽拖走,叫過一邊的高拱問道:“隆平侯,泰寧侯府邸在何處?”


    高拱一看朱載壡臉色不善,趕緊勸道:“殿下,現在可不是衝動的時候,有什麽事還是交給皇上內閣來處理。”


    稟告給父皇?朱載壡陷入猶豫,這也許是個辦法,但嘉靖已經同朱載壡說過,為了避免激起世侯的反彈,他這次不會處理這些家夥。


    難道就真的這麽輕易放過這兩個家夥,朱載壡的目光在那些悲愴的戰兵臉上一一掃過,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說嘉靖是至陰至柔之人,那麽在朱載壡身上慢慢體現便是陽剛的一麵。


    看不過的事就直接懟過去,從不講究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仇就報,現在就報,立刻就報。雖然有些混不吝,但也突出一個暢快。


    但高拱哪能看出朱載壡此時的心境,試探性的問道:


    “殿下,要不臣這就迴去幫殿下寫條陳。”


    “先不必,”朱載壡抬手阻止,“先告訴本宮泰寧侯府邸在何處,”


    高拱一聽朱載壡沒聽勸,當即急的滿頭大汗,正欲再勸,朱載壡一雙銳利的眼睛立刻逼的他把話收迴了肚子裏。


    “泰寧侯府在西四牌樓北街,可是殿下...”


    朱載壡沒等高拱話說完,直接下達命令,


    “虎賁營何在!”


    “在!”


    “跟本宮去泰寧侯府抓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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