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你瞧,又有女學生過去找他說話了。」


    一臉興味的薛寄晴推了推她的手,最後索性轉身靠坐在桌麵上,光明正大的對著窗外的樓監月看。


    「老師,你正經一點好不好?」


    董曼妙忍不住皺眉,但是就是硬倔著不肯轉頭望向那個男人。


    「你在說什麽,我很正經啊,我是老師耶!」薛寄晴才嚴正抗議完,馬上又難掩興奮的拐肘撞了撞自己的學生。「哇,這一次連校花也出動了耶!」


    校花?


    董曼妙再也按捺不住的迴頭,果然看見一個肌膚賽雪、氣質幽柔飄逸的纖細女孩,含羞帶法地抱著課本站在他麵前,仰起螓首嚐試著跟他說話。


    望著這一幕,董曼妙臉色一沉,一股莫名而強烈的醋意立刻竄上心頭。


    他對那個女孩子笑了嗎?有給對方任何類似鼓勵的迴應嗎?


    她緊盯著他俊臉上的每個反應,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已明顯地顯露出她對他的在意。


    然而薛寄晴發現了,她悄悄隱藏嘴邊的一抹笑。


    「曼妙,你帶來的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啊?我看他的氣質不同於一般人! 」


    「氣質?」


    「別告訴我你小清楚他的來曆哦!」


    「我、我當然知道啊,剛才已經告訴你了,他就是來向我應征小助理的雷庚年的朋友嘛!」


    「你不覺得奇怪嗎,有哪個人上班還附帶親友的?」


    「樓監月說他在正式進入公司上班之前也需要一些實戰經驗,所以才拜托我幫忙啊!我想反正不需要支薪又能多一個幫手,才接受這種條件的嘛……」


    薛寄晴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狐疑地轉頭再望向樓監月。


    碰巧拒絕了校花邀約的他也迴過頭來,雙方的視線交會的瞬間,他迅速地點頭禮貌致意。


    看著那張英姿颯氣的俊臉以及他深邃眼眸裏的沉穩坦然,向來自詔閱曆頗豐的薛寄晴發覺自己實在沒有辦法對擁有這種坦蕩眼神的男人心存質疑……


    「老師,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什麽?」


    薛寄晴收迴思緒轉頭望向董曼妙,看見她不斷地從包包裏拿出一張又一張的畫作,並將它們分成兩疊。


    「咦,這個……」


    她拿起其中——張用色大膽鮮明、構圖俐落流暢的設計圖細細瞅看,越看越是專注,最後甚至泣開椅子坐了下來,抓起老花眼鏡戴上後再詳加觀看。


    「真是出色啊!」


    「老師,那麽這個呢?」


    董曼妙悶悶地凝視導師的反應,遞上另一張畫風類似的作品。


    薛寄晴飛快地看了一眼,「畫得不錯,頗有職業級的水準,但是相較之下還是我手上這一張更讓人驚豔,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光是這幾筆線條,這兩個人的功力就立見高下。」


    默不作聲的董曼妙咬了咬唇,難掩臉上的頹喪。


    「丫頭,你知道這是誰畫的嗎?該不會是哪個新銳畫家吧?」


    「他畫得真的有這麽好嗎?」


    「畫得太棒了,甚至比學校裏的任何老師都還要好呢!曼妙,快點找時間幫我介紹一下,說不定這個畫家願意親自來學校給我的學生上幾堂課呢!如果能夠被這麽棒的老師指導,絕對是學生們的福氣。」


    相較於薛寄晴喜形於色的喜愛與激賞,董曼妙明顯顯得抑鬱。


    「被他教到真的這麽有福氣嗎?」


    她迴想起自己當時排斥抗拒的態度,她的針鋒相對以及彌漫在彼此間令人沮喪的沉重低氣壓,自己是不是太傲慢了呢?驕傲得不能聽見任何批評的聲音。


    「肯定是福氣啦!不管學習什麽都一樣,有的時候隻要一個關鍵的指導或指點一下訣竅,往往就能幫助你突破自己的框框更上一層樓呢!曼妙你幫忙聯絡一下吧,看能不能把這個畫家請過來。」


    看著自己尊敬又重視的老師對於這些畫作如此的推祟與盛讚,直到這一刻,董曼妙終於願意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他已經來了。」


    「……」


    她黯然地朝辦公室外努了努嘴,「他從剛才就一直待在外麵了。」


    薛寄晴訝異地瞪大了眼,「畫出這些作品的就是他?」


    「嗯。」


    「他是專業畫家嗎?」


    「應該不是。」從認識他的那一刻起,她不曾見他畫過任何東西,就連隨手的塗鴉也沒有,所以當他開口說要主動教她畫畫時,她才會那麽吃驚。


    「可是他畫了這麽多畫——」


    「是樓監月為了指導我繪畫的技巧才畫的.他讓雷庚年調出所有我幫客戶設計過的案子,畫出風格相似的東西,說是要借由這種對照的方式讓我清楚明白我的不足之處。」


    薛寄晴望了望眼前的兩疊作品,若有所思的說道:「想不到他對你會這麽用心。」


    「這叫對我用心嗎?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譏諷我才故意這麽做的。」她頹喪的癟著小嘴也坐下。


    看見她這副模樣,薛寄晴淡淡抿笑。「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跟你們上課的時候說過的話?」


    「您是指隻要看見一幅畫,就能夠從每個筆觸感受畫者有沒有用心的事?」


    她點了點頭,「真難得,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因為您是唯…一個上第一堂課卻不跟我們提繪畫技巧,反而花了很多時間和我們聊」用心「的老師。」也因為如此,董曼妙認定她是一個好老師,一直保持聯係。


    「既然如此,曼妙,你為什麽看不出這每一張設計圖都充滿了用心呢?」


    董曼妙被問得唿吸一窒。


    啞然無語的她隻能眨動著眼眸,一逕瞪著她手中的畫紙,腦海裏仿佛又聽見樓監月的聲音——


    曼妙你瞧,如果這個地方這樣處理的話,是不是更加出色,也更貼切廠商想要的特點?


    有時候大膽的田色反而可以製造出視覺上的強烈反差……


    我拜托你認真一點行不行?你看.假如你稍微改變一下這裏的線條,整個畫麵的設計感就出來了。


    這裏的每一張設計圖都充滿了用心嗎?


    可是她以為……「樓監月畫這些,不是為了要證明我學曆太低、技巧不足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隻要用三五張畫作就能向你證明這一點了,何必花費心思畫了這麽厚厚一疊呢?」


    這下,董曼妙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薛寄晴微笑凝視她怔忡的側臉,憐愛地伸手撫了撫她的頭。


    真高興有個人對她的學生這麽用心,她轉頭望了望辦公室外,自己也想去跟這小子聊一聊。


    「這裏是以前曼妙下課的時候最喜歡的地方。」


    聽見這句話,原本站在楓樹前仰頭端望的樓監月迴身,迎上薛寄晴和藹的笑臉。


    「我大概猜得到,」他淡淡一笑。「她的作品裏,有不少都是以整排的楓樹當做背景,剛才我走到這裏時,就有這種感覺了。」


    「你對那孩子的喜好倒是挺觀察入微的。」


    薛寄睛踅到一旁的長條座椅坐了下來,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孩子,過來坐一下吧?我們聊聊。」


    樓監月感受到她的友善親切,依言走上前落坐。


    「看得出來你很用心在指導曼妙沒計的技巧,我代替她謝謝你。」


    樓監月苦笑,「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教別人,沒想到居然這麽困難,這樣一想,就覺得老師您真了不起。」


    其實他不懂,為什麽自己會如此在意和董曼妙的緊繃與不愉快?


    吵架又如何,冷戰又如何?關係緊繃、話不投機,那又如何?為何自己竟然會如此深受影響?


    從小到大,他不是沒有跟父母、太爺爭執過,可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心情產生如此強烈的焦躁、動搖……與不安。


    她是不是從此之後都會抗拒他了?


    他們兩人會不會因為這些爭執而斷絕了所有的互動?不會再有讓人愉快期待的交往,也不會再發生令人煩躁沮喪的劇烈爭吵?


    如果真是如此,心裏頭那股落寞的感覺又是怎麽迴事?


    「曼妙的個性比較倔強,你別放在心上,她已經在反省了。」


    薛寄晴這句話立刻吸引樓監月的注意力。


    她在反省?


    「等曼妙了解你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她好,她會自己來跟你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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