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祭大概早就知道江辰安是生滅主魂了。


    殷祭等著她將魔族封印解開的那一刻,怕是也等很久了。


    雲卿佞緩緩走到容夙身前,欲要說些安撫他的話,卻在觸及到他眼眶的那一刻,瞳色頓住。


    她閉了閉眼,又像是釋懷地笑笑,“怎麽到最後,你還要掉眼淚了?”


    容夙發紅著眼眶看她,並不說話。


    雲卿佞用衣袖擦了擦他有些濕潤的眼眶,軟聲說:“你明白我的。”


    衣袖放下,又是輕聲一句,“對嗎,容夙。”


    容夙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啞,“不明白。”


    眼睛紅紅,像在耍在賴兒。


    他執拗地拉著雲卿佞往寢房的方向走去。


    門開,又迅速合上。


    幾道靈力無聲地附著在門上,若有人敲門打擾,也會被門上的靈力阻撓迴去。


    踏進來的一瞬,雲卿佞的身體便不可動彈了,容夙鬆開牽著她的手,彎腰將她抱起。


    “容夙?”


    雲卿佞好像預料到了他要做什麽,心下有些慌亂,連帶著氣息都有些不平,“容夙,你可別做什麽傻事!”


    容夙腳步沉穩,走到床榻前,輕將她放到床上,“我方才說過,不會讓卿兒食言的。”


    他看向雲卿佞的眼睛,目光裏分明是不許她拒絕。


    “容夙!”


    “沒用的,最後那層印記抹不掉的。”雲卿佞壓下慌意,勉強心平氣和地說著,勸著容夙。


    “它藏在魔族封印之下,隻有解開魔族封印,才會有機會除去它。”


    “而一解開魔族封印,它會立馬控製我。”


    這也是雲卿佞收迴最後一片碎片中的記憶時,慢吞吞地分為好幾次的另一個原因。


    怕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穩當些之類的話,也是成了她的借口。


    她想再貪一些,貪一些和容夙在一起的日子。


    可是時間一旦拉長,事情就會是暴露。


    雲卿佞停頓數秒,再度說道:“如若不解開魔族封印,它自會安然無事。但我會像之前一樣,身體神魂一點點衰敗下去。”


    她在提醒容夙。


    殷祭不會就這麽放過她的,更不會眼看著她不解魔族封印而無動於衷的。


    就算容夙強行將她送去安全的地方,也救不了她,最終等待她的還是一死。


    “原來卿兒瞞了我這麽多。”容夙在床邊坐下,理了理雲卿佞的發絲,動作輕緩。


    見他突然平靜,雲卿佞內心的慌張再度升了起來。


    “容夙,你別...”


    “卿兒瞞我至今,又欠我一賬呢。”容夙握著雲卿佞的手,和平時一樣,溫柔地看著她。


    “卿兒以前惹我生氣時,我總覺得,記著就好,等到以後再跟卿兒算算總賬。”


    暈眩慢慢地猝不及防地爬來,雲卿佞皺了皺眉,又使勁地睜著眼睛,想要看清楚容夙的麵容。


    可眼前所見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越來越模糊,容夙的聲音依然清晰地傳入耳中。


    雲卿佞緩緩眯起眼睛,“容夙...”


    別睡,雲卿佞,不可睡。


    她輕蹙著眉,內心掙紮著,告誡著自己不能就這麽睡過去。


    別睡。


    別睡。


    不能睡...


    眼簾合上,眉色也終是和緩。


    如容夙所願,雲卿佞失去了意識。


    “可,好像沒有算賬的機會了。”容夙親了親她的眼睛,他可看見了,他的卿兒在失去意識前,眼中劃過的一抹怒氣。


    容夙無聲地彎起唇角,“卿兒也算不了賬了,那就...”


    “扯平了。“


    “好不好?”


    可惜,床榻上的人兒意識落入昏暗,聽不見他這番小心翼翼的哄人自語。


    半空中,不知何時升起的留影石,發著淡色光亮,緩慢旋轉著。


    聲音稍停了會兒,容夙又笑道:“那就當卿兒默認了。”


    “留影石作證。”容夙俯身,討好又留戀似地親了下雲卿佞的臉龐,“夫人以後,莫要怪夫君。”


    這樣的稱唿,再讓他喚幾次吧。


    容夙在她耳旁輕聲道:“夫人睡一覺就能迴神界了。“


    他無法抹除雲卿佞心裏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能夠完全抹除一個人心裏重要的存在,也就隻有憶神能做到了。


    而就算憶神在此,容夙也不會再和千年前一樣,擅作主張讓雲卿佞全然忘了自己。


    “夫人就這麽記得我吧。”容夙輕輕笑著,直起半身,雙手包住雲卿佞的手,“忘夫君忘得慢一些。”


    神的時間太過漫長,百年,千年,萬年,乃至更久,終歸有一日,容夙這個人會在她的記憶裏變得模糊,直至忘記。


    讓她記得自己久一些,也是他的私心。


    她能記得他很久,他也便沒什麽執念了。


    留影石停止轉動,光亮黯去,落迴原處。


    今日發生的,太過突然,容夙還沒有做足一切準備。


    他想和雲卿佞說的那些話那些叮囑,還有很久之前是如何心慕上她的,便全都寫在紙上一字字告知。


    待她醒來,便能看到。


    容夙抬起左手,停在雲卿佞身子上空,白色光團出現,漸漸明亮,這番靈力強勁又柔和。


    雲卿佞額間淡匿已久的狐族印記再度出現,靈力柔緩地向著印記流入。


    那被容夙收走的、雲卿佞最後的一份記憶小球竄出,浮在半空。


    容夙朝著那記憶小球捏了個法決。


    隻見,記憶小球變幻成靈力一般,激動地朝著雲卿佞額間的印記而去,迴到主人身上,它也是等待許久了。


    魔族封印是和雲卿佞的記憶有關,在記憶迴歸雲卿佞之時,最容易顯現出來。


    兩股力量流進雲卿佞體內。


    陡然,黑色魔氣湧出,又立刻被白色靈力消散,完整的魔族印記全然顯現,像蟄伏的毒蛇露了麵,似要吞噬這房間中的一切。


    容夙冷冽著眼,盯著這暗藏至今虛虛實實的魔族印記。


    毫不懷疑,若這印記不是在雲卿佞體內的話,早被白色靈力毫不留情地散了又散。


    現在,他隻能忍著想要弄死殷祭的念頭,壓下心底的怒氣,平靜下來,穩住靈力的流入,不讓魔族印記影響到雲卿佞。


    容夙閉上眼,專注地施著法術。


    若是不知情況的人,看著隻以為是簡簡單單的施法術,注入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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