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聞言再不遲疑了,道:「那邊有勞相公了。」


    不用出去,蘇婉也懶得梳頭,索性坐在床上等著,沒過幾秒鍾又合衣歪在床上。宋子恆打了水過來給蘇婉洗漱後,又端了粥進來,仍舊是金黃燦燦的大半碗紅薯,見不到幾粒米,蘇婉已經吃習慣了,就著一小碟藕片,吃得也香。


    宋子恆將臉盆端了出去,堂屋二娃在那邊探頭探腦:「三叔……」


    「怎的了?」


    「三叔,三嬸怎的還未起來?」


    「你們三嬸今兒不舒服,不講課了,你們自去寫一百遍大字,給我看過,便可去玩了。」幾個熊孩子頓時歡天喜地,蘇婉也一陣輕鬆,吃了早飯,再睡不著,便歪在床上抽了本書看著,宋子恆依舊坐在桌前看書練字。屋外寒風陣陣,屋內溫暖安靜,蘇婉偶爾抬頭,窗邊的男人脊背挺直,竟是一上午都沒換過姿勢,一心沉浸在書中,便是這份專注與毅力,也注定了他日後必然不凡。


    雖然不知道蘇婉上午起來時連地都下不了,但這不妨礙用午飯時,宋家懂人事的女人們眼神曖昧的看著蘇婉,宋母聽得宋小妹道她三哥與三嫂一上午都在房子,她進去的時候卻見他們都在看著各自的書,宋母最後一絲擔憂也消失了,她心道子恆是個克製的,並不像那些個毛頭小子,一娶了媳婦便什麽都丟開了,該看書寫字依然照舊,如此一來,她還擔心什麽?媳婦這麽久還未有個消息,小夫妻平日聚少離多,也不能怪她,難得過年有一個多月能在一塊,自個兒若再叫他們節製,那才是真真兒傻。


    宋母隻恨不得他們夜夜如此,最好過年就聽到好消息,那便是喜上加喜。宋母一想著,心頭興奮起來,吃飯時便不斷地給蘇婉夾菜,「字很媳婦多吃些肉,補補身子。」


    時間如燕子的尾巴,一掠而過,痕跡都未留下,轉眼已近過年了。這個時節,各家該殺的豬都殺完了,宋母養了三頭豬,一水兒的膘肥肉油,得了不少錢,統統塞到床底下,因著是自家養的豬,也不吝嗇,蘇婉喜歡的豬蹄排骨什麽的,留了許多,便是心頭嘀咕她不會吃,放著上好的肥肉不要,竟愛吃那些硬邦邦沒滋沒味的瘦肉,也專門為她留了一扇。又因宋家今年在縣裏買的年貨甚是便宜,村裏眾人商量後,那些手頭寬裕的,便央了宋家的馬車借他們也去縣裏,便是出些租車錢,也夠劃算了,更要緊的是城裏東西新鮮,帶上婆娘兒子走這一遭,夠他們高興到年後了。一家家輪著來借,到小年前才真正消停,有人去縣裏,宋母便也不客氣,托他們捎了一扇肉給親家。蘇太太也不白拿,迴了兩匹棉布,道是自家店裏壓箱底賣不出去的,再留下去說不得就被那蟲子禍害了,叫親家拿了每人裁一身衣裳過年。


    於是宋母她們幾個,除了忙著籌辦過年,醃臘肉灌臘腸,年前還要大掃除,不隻是掃地洗地,還要酒將門窗也都洗得一塵不染,那叫除舊迎新,忙完這些一閑下來,便拿著針線縫個不停,要不是舍不得點油燈,她們怕是摸黑也舍不得放手,左趕右趕,終於在除夕夜前將家裏人的衣裳都做縫好了。


    連宋小妹都跟著她娘忙得腳不沾地,蘇婉卻不用忙,她這才發現教熊孩子竟是一門不錯的差事,宋子恆原隻是叫她打發時間,她能將教學工作幹得多好,卻沒奢望過,能給幾個孩子啟蒙便好,然這次迴來後很是考了他們,才發現連最不耐煩學習的大娃,也能將三字經背全了,叫他解釋其意竟也條條是道,字差些,但滿打滿算也才學四個月,能寫出樣子已是不錯了,更難得的是二娃的字跡堪稱端正。


    宋子恆由此對蘇婉刮目相看,放心的將教學工作全權交給她,自個兒並不沾手,宋母見著幾個孫子,連最小的三娃都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兒背書,有模有樣,便叫蘇婉什麽都別管,安心教著幾個孩子便是,至於張氏李氏,李氏習慣性的說些酸話,也不敢當著蘇婉的麵,隻背地裏對張氏倒苦水,張氏並不理她,聽聽便過去。


    除夕的前兩天,宋子恆安靜看書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原因無他,村裏人都將紅紙裁了來請他寫春聯,每年都有這麽一遭,宋家村的人上上下下,平日都對宋子恆頗為推崇,連帶著也甚是親近他們一家人,宋家人在村裏的人緣有多好便不多說了,寫春聯對宋子恆而言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雖然量有些大,卻也不能不幫,他沒想著收什麽好處,村裏人卻甚是自覺,若是買寫好的春聯,比紅紙要貴上好幾倍,宋子恆不肯要他們的錢,他們想著寫字也要費不少筆墨,每個人拿紅紙來時,要麽塞幾個雞蛋,要麽給豬腳,反正是自家養的豬,豬腳也賣不了幾個錢,倒是聽說子恆媳婦很喜歡,總之不會空手來,連有些微詞的宋母都高高興興的,他們自個兒也心安,省了不少錢,又沒白勞動宋子恆。頓時皆大歡喜。


    隻是苦了宋子恆,宋家百來戶人家,每家至少兩對大春聯,院門口一對,大門一對,有些家舍得紅紙的,正屋正牆上也要貼一對,其他屋子上的門聯,福字聯,還有貼各種牆上的,貼樹上的,灶上的,包羅萬象。而且這春聯還不能亂寫,撇是撇,捺是捺,字體要工整對稱,在蘇婉看來,寫一家的都夠嗆了,百來家的春聯都要在這兩日寫完,她很是給宋子恆點了根蠟。


    蘇婉愛莫能助,這邊的人都將春聯看作是大事,開不得玩笑,她便是如今書法字有很大進展,也勉強稱得上工整,卻不能給宋子恆分擔,若是被大夥兒發現她一個女人在寫春聯,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不過大娃二娃是宋家村的男娃,若能寫上幾個字,反倒是佳話。蘇婉便叫他們單練了一上午的福字,然後幫著宋子恆寫福字聯,這個算是最簡單的,而且也不是義務勞動,他們哥倆寫多少張春聯,過年便能得多少壓歲錢,但若寫廢一張,便是一個板兒也沒有了。半大的小子,在金錢誘惑麵前,再無忐忑,挽了袖子便幹起來。托蘇婉的福,他們日後最拿手的便是寫福字了,不過這是後話了。


    大娃二娃兄弟承包了大半的福字,也算是幫宋子恆減輕了壓力,宋家貼的福字聯,便都是出自他二人之手,至於蘇婉承諾的壓歲錢,宋母高興得不成樣子,萬不肯讓她出,自個兒包了厚厚的紅包分給哥倆,便是三娃純圍觀,今年得的紅包也比往年厚一倍。


    一家子俱喜氣洋洋的,新年的氣氛甚是融洽。


    從除夕上午,宋家的女人便在廚房裏忙活開來了,不止宋母,便是宋奶奶也參與其中,蘇婉在頭天停了熊孩子門的課,被關狠了的熊孩子們一瞬間跑沒影了,約了一群小夥伴滿村的跑。也是天氣好,臘月中旬下過一場大雪,之後便一直晴到現在,除夕這日更是豔陽高照的好日子。


    過年的氣氛甚濃,大大小小都喜氣洋洋的,雖然不知道他們在高興什麽,但不妨礙蘇婉感染這種氣氛,她父母離異,因為沒條件將她帶在身邊,她便從小跟著爺爺奶奶,後麵各自有了新的愛人和孩子,對於自己這個頭婚的女兒,雙方都抱著虧欠的心態,也努力想過彌補,但蘇婉那時正處於中二的年紀,連父母的麵都不願見,等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她便一個人開始北漂。


    自從進了演藝圈後,蘇婉再沒有過年的概念,她一開始是群演,後來有意跟幾個副導打好關係,便能接一些炮灰的角色,比如女主同學同事什麽的,能露幾個臉,刷刷存在感,有次人品爆棚的接了一個女三的角色,由此被經紀公司看中簽約,那些年,她一年到頭泡在劇組裏,這個完了下一個,趕場似得,根本沒時間過年,等混出來了,也不知道要跟誰一塊過年了。


    便是蘇婉小時候與爺爺奶奶一塊,也沒見過這麽氛圍濃的年味,她跟著老人在老家小縣城,她爸在北京工作,工作忙到死,兩年迴來一次,後來娶了新的妻子,又生了孩子,連戶口都遷到北京去了,更不方便迴老家過年了,蘇婉印象中她爸帶了老婆孩子迴來過年的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兩次,記憶中過年都隻有她與爺爺奶奶,老人家沒什麽心思,雖也給她買新衣服塞壓歲錢,年夜飯也整雞鴨魚肉,豐盛的擺一桌,從大年三十吃到親戚來才吃得完,然而與宋家過年比起來,就有些像過家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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