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公國城鎮】


    滿是汙水的街道上,散發著刺鼻的臭味。


    這裏不久前遭受過洪水的侵襲,仍有許多迫切需要處理的問題:地麵上殘留的碎枝敗葉,倒毀的房屋,戰鬥中死去的屍體,這些都需要有人處理。


    許多上身赤膊的壯漢聚集在街道上,清理著廣場上遍布的垃圾。他們將街道上的垃圾搬運到廣場中央,點火燒毀。火焰熊熊燃燒,漸漸將其燒成灰燼。另外有些人在搬運著建築用的圓木,依著附近木匠的指示運到周邊略有損毀的房屋附近,開始修補房屋。


    鐵錘敲打,繩索繃直,火焰焚燒,街道上到處都是忙碌的聲音。


    遠處,兩位穿著粗布外衣的男子坐在一個露天酒館裏,用十分冰冷的眼神,望著街道對麵那些揮汗如雨的建築工人。


    其中一名男子略顯細瘦,嘴裏嚼著剛剛入口的豬肉腸,吃到一半,他略顯不悅地皺起眉頭說道:“嘁......為什麽那些諾德來的雜民能夠跟我們一樣,真是令人不爽。”


    另一名男子略顯肥胖,手中拿著六個骰子,一顆顆放入一個木杯中,嘴裏念道:“就是,幹同樣的活兒,吃同樣的食物,甚至還能領到同樣的薪水,這麽好的待遇豈不是跟我們一樣,我們可是土生土長的馬爾人啊,怎麽可能跟那些後來的鄉下人相提並論。”


    “真不知道女皇陛下到底是怎麽想的......”


    二人竊竊私語,卻也不敢聲張,開始投骰子打發時間。


    與此同時,兩個身披褐色鬥篷的神秘人緩緩走過酒館。他們一男一女,一高一矮,肩上縫著冒險者公會的肩章,身穿皮革護甲,後掛披風,一看便知是冒險者。


    其中一名男子的身形健壯如牛,雙臂的肌肉如同鋼鐵一般熠熠生輝,仿佛能夠空手擊碎岩石一般散發著強大的氣息。他的臉型寬厚,眉骨突出,一眼看去有種莫名的安心感。他的腰間係著兩把鐵質短斧,看著平平無奇,卻又感覺異常強大。


    另一個同行的女子長相美麗如花,眼神卻像是帶刺的玫瑰,充滿了妖媚的邪氣。她的後背背著一支長矛,以及一把長弓,身上也用細繩纏著許多冒險用的道具,看著也不像是一個泛泛之輩。


    男子聽見了酒館裏的竊竊私語聲,用眼角的餘光撇過一旁,說道:“看來,這座城鎮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女子聽後,接著話茬子說道:“哼,也就那樣。想來那個整天喝酒的路西法,管理出來的城鎮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用十分厭惡地表情看著地麵上的垃圾,用手捂住口鼻,似乎非常討厭空氣中彌漫的垃圾臭味。


    男子沉默片刻,扭頭看向身旁的女子,問道:“話說莉蓮,這座城鎮這麽大,該怎麽才能找到靈一的下落?”


    女子聽後,眉眼一抬,有些驚訝地反問對方:“蠢牛,你連這都不知道?難道你以前從來都沒有抓過無職者嗎?”


    男子緩緩說道:“沒有。”


    “你怎麽當的神明?”


    “......我管的雪地很少有人出沒,而且就算真的有無職者,我也是派暗影殺手去解決。”


    “哈?你也太不負責了吧。無職者可是違背整個世界規律的逆鱗,他們是最危險的,絕對不能姑息他們的性命。”


    “不是我不負責,因為我所在的地方,魔物異常強大,來的人根本活不了幾天,就會被魔物幹掉了,有時候我找到他們,他們早已經成了一灘冰冷的碎肉,所以用不著我出馬。”


    “哼......你倒好,整天那麽輕鬆,如果你在我管轄的區域監管一陣子,你就會發現,不用點強硬的手段,這群想要虛假自由的人就會開始插上翅膀準備上天了。”女子冷眼瞥向街邊,看著遠處正在工作的工人說道。


    “所以,你以前所做過的事情,都是被逼無奈?包括把人雙眼戳瞎,威脅對方說出實話?”男子懷疑地看著他。


    “對。”


    “包括把人的眼珠串成長串,塞進另外一個人的屁眼裏?”


    “你......你聽誰說的?”女子突然瞪眼看向對方,語氣異常驚恐。


    “加雷特。”


    “那個家夥......他說的話你也信?這是赤裸裸的誣陷!我才沒有這麽惡心的癖好!”


    “無所謂,反正我對你的印象早就已經跌至穀底,再多一個齷齪的事情也改變不了什麽。”男子平靜說道。


    “嘁......”女子悶聲歎了口氣,隨後轉移話題,伸手指向前方廣場上的一名軍官裝束的人說道:“我先去前麵問一下話。”


    說完,她加快了腳步走向廣場。


    廣場上,許多人正在焚燒垃圾,一位身著軍官製服,頭戴高盔,後掛紅袍的人站在熊熊燃燒的火堆麵前,一刻不停地指揮著工人,他的背影在火光麵前泛著鮮豔的光澤,十分矚目。


    莉蓮來到此人的麵前,剛打算開口,對方卻不經意間轉過身,碰巧跟莉蓮四目相對,他那狐臉。


    對方竟是九尾。


    任誰見到一個有著妖狐外貌的人,都難免感到驚訝,甚至恐懼,更何況這隻妖狐在看見莉蓮之後,甚至開口說了話。


    “你好女士,有什麽可以幫您的?”


    莉蓮看著對方,眉頭微挑感到有些意外。在人類城鎮看見一個活生生的妖狐,而且周圍平民沒有對此驚叫地飛速逃走,著實有些令人無法理解。


    “你是誰?”


    “啊,請不要害怕,我不是魔物。”九尾看著對方困惑的眼神,一眼便知道對方是第一次認識自己,隨即伸手作出安撫的動作,語氣平和地說道:


    “我是陛下冊封的銀凱騎士,九尾。我原本也是一個人類,隻不過被人強行改造了外貌,因此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不過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任何人。”


    莉蓮聽後,眉頭一皺,瞪起大小眼說道:“哈?誰會怕你?我可是全世界最最強的......”


    她話說一半又忽然停下,露出一副糾結的表情改口說道:“最強的冒險家......我怎麽可能會怕你。”


    九尾聽後,覺得對方說話的語氣很有意思,於是便淡然說道:“好吧,這位全世界最強的小丫頭,你有什麽困難需要我幫助嗎?”


    莉蓮眼皮微顫,壓抑自己內心的情緒,問道:“你跟瑪爾公國的女皇認識嗎?”


    九尾說道:“認識。”


    莉蓮又問:“那她現在在哪兒?”


    “她在城堡裏,不過你應該是見不到她的。她每天都很忙,抽不開身跟你們這些小朋友打交道。”


    莉蓮不太喜歡對方現在對自己的稱唿,垮起一個批臉沉聲說道:“你能帶我去見她嗎?”


    九尾微笑說道:“恐怕不能,我要在這裏維持建工秩序,我也很忙。”


    莉蓮聽後,把手伸進自己的腰帶,拿出一個神秘的鐵棒放到九尾麵前。這個鐵棒約有六寸長,通體光滑如鏡,看著十分普通,頭部往下一寸處有一個黑色的小圓點嵌在上麵,像是一顆神秘的黑珍珠,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可注意的東西。


    “這是什麽?”九尾看著對方手中的鐵棒,眯起眼睛好奇問道。


    莉蓮沒有迴答他,按下了鐵棒中的某個開關。隻聽“嘀!”的一聲,鐵棒上麵的黑色小點微微一亮,發出一陣刺眼的紅光照在九尾臉上,這像是某個危險的信號,使他臉色微變,驚訝地後退了一步。


    莉蓮沒有理會九尾,把鐵棒放在自己耳邊,傾聽鐵棒裏麵是否有發出什麽聲音。


    “滴鈴鈴~”一陣如銀鈴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鐵棒內響起。


    “不是無職者啊,真可惜......”莉蓮低聲說道。隨後她把鐵棒收迴腰帶,淡淡地看向九尾:“沒你什麽事了,你滾吧。”


    “啊?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莉蓮沒有理會九尾,徑直穿過對方身邊,朝著遠處大道走去。大道的盡頭是一座宏偉如山的城堡,灰蒙蒙的雨霧遮住了高挑的塔尖,也讓城堡的模樣顯得不太那麽清楚,但是盡管如此,遠處的城堡依然宏偉。


    與莉蓮同行的男子在此之後很快追上了她,好奇地對她問道:“你剛才拿的是什麽東西?”


    “剛才?”莉蓮頓了頓,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腰帶,說道:“你是說檢測儀?”


    “檢測儀?”


    “這東西能測出誰是無職者,很好用,我們如果要低調地在城鎮裏麵找出靈一的行蹤,那這個東西就必不可少。”


    說到這裏,莉蓮疑惑地看向對方問道:“你難道從來都沒有用過這個東西嗎?”


    “......我之前說了,我所管轄的地盤很少有無職者,所以......”男子無奈地聳了聳肩,不再解釋什麽。


    “我的天啊,為什麽上麵要派你跟我一起組隊啊!”莉蓮用手快速地擦了擦自己的額頭,顯得有些抓狂。


    她伸手指向對方的大鼻子,說道:“你聽好了,後麵行事都讓我來做主!你個新手就別說話,在我後麵好好看著,找一個無職者應該怎麽做。”


    男子有些看不慣被莉蓮這個小丫頭貶下一頭,於是便悶聲說道:“不就是問人嘛,這有什麽難的?”


    莉蓮說道:“有什麽難?這種事情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整個坦丁大陸上有近七千萬人,要從七千萬人中找到一個無職者,這可好比大海撈針,難的很!”


    “你難道以為那些無職者會當街宣布自己是無職者嘛?根本不可能,他們雖然打破了神職,脫離了我們的控製,但是依然會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在世界上,他們非常善於偽裝,也非常善於蠱惑人心。我曾經就見過一對母女,她們在夜晚收留了一個無職者,聽了無職者自述的悲慘遭遇,她們便信以為真。結果第二天,她們就跟著那名無職者逃離了城鎮,準備逃到荒郊野外過活,然而半路上就被暗影殺手給截住了。”


    男子問道:“她們也死了?”


    “廢話,我才不會因為可憐她們就輕易地放過她們,為了維護世界的秩序,跟無職者有關的人通通都該死......”


    說到這裏,莉蓮的腦子裏似乎又浮現出當時的那一幕,那對母女臨死前臉上的怪異表情,令她記憶深刻,現在仍然無法忘卻。


    她皺起眉頭,眨了眨眼看向前方,說道:“反正......找無職者這件事情就讓我來做主,你這個菜鳥就別在旁邊給我添亂了。”


    男子沉默了一陣,說道:“我盡量吧。”


    莉蓮皺眉說道:“不是盡量,你就當自己是一塊木頭,站在旁邊什麽都別做就好,這就對我是最大的幫助了!”


    男子平靜說道:“如果你做得太過火,我就算是塊木頭,也不可能站著不動吧。”


    莉蓮聽後,瞪眼看向對方,沒好氣地說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剛才說的話?”


    二人吵吵嚷嚷地穿過街道,一同走向高聳的城堡大門。


    ......


    ......


    【另一邊】


    郊外的天氣跟城裏的陰天不合,這裏日輪當空,非常晴朗。


    陽光透過樹林,在地麵上泛起光澤,映照出毛毯一般溫暖的草地。枝頭上的畫眉成雙成對,發出清脆悅耳的鳴曲,令人舒心。


    阿力站在樹蔭下,將鍋碗瓢盆等炊具放入背包裏,隨後將背包背在背上。


    靈一從遠處緩緩走來,問道:“阿力,整理好了嗎?”


    “嗯。”


    阿力收緊肩膀上的背帶,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隨後將視線看向靈一:“話說......昨天你不是說要待在天池躲避神明的追捕嘛,怎麽又打算整理行裝了?”


    靈一說道:“嗬嗬,因為這個地方夜不避風,晚了容易著涼,所以我打算搬到其他地方更加舒服的地方去。”


    “其他地方?去哪裏?”


    話音一轉,一行人背著行囊走下山,來到了一處令人熟悉小木屋前。


    這裏綠茵依舊,寧靜依舊,木屋外的老舊木椅也靜靜地立在原來的地方,但是斯坦因已經不在了。


    阿力來到木屋前,簡單打量了一番周圍的景色,思緒中不禁浮現當時斯坦因的模樣,開口念道:“真沒想到我們還會再迴來這裏。”


    “這地方挺隱蔽的,頭頂有一片樹林,遠處也有一片茂密的樹林。”靈一伸手指著遠方樹林,隨後又轉眼看向麵前的小木屋:“我也不知道這間房子是不是斯坦因自己造的,反正,他既然不在這兒,我們正好可以利用一下過剩資源。”


    阿力聽後,打開木門默默走進屋子,環視房間內的情況。


    房間裏擺著一張木桌、一張木椅、一個簡易的石製壁爐,還有一些漂浮在陽光中的金色塵埃,一切都是靜止的,直到阿力一隻腳踩進屋子,房間裏的塵埃才開始緩慢流動起來。


    除了安靜之外,這裏看起來跟前幾天住的時候沒什麽差別。


    阿力問道:“靈一,你覺得這裏安全嗎?神明會不會找到這裏?”


    靈一隨後走進房間,兩眼望著房間內飄浮的金色塵埃,平靜說道:“不會的,我們可以讓小婭驅使幾隻野生魔物,在周圍幾裏地到處巡邏,這樣可以提前預防一些可疑的人靠近這裏......”


    阿力沉默片刻,說道:“前提是她能做得到。”


    莫西婭大步走進房子,腳步輕快,似乎很喜歡這個新的落腳點。她兩腿一蹬,盤腿坐在桌子上麵,說道:“我當然可以,我馴養魔物很在行的。”


    靈一點了點頭,繼續對阿力說道:“而且,這對小婭來說也是一個重要的練習過程,我相信她能在以後控製越來越多的魔物,甚至能控製一片完整的區域。”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阿力,控製一整片區域的魔物,這可以讓坦丁大陸上的人們跟魔物隔絕開來,人們就不會再受到魔物的騷擾了。如果小婭真的能做得到的話,那她就是全人類的救世主。”


    阿力聽後,臉色一怔,沉默不語。


    “救世主?”莫西婭眨巴著眼睛看向靈一,似乎並不理解。


    “嘛,隻是一種可能......”靈一淡淡一笑,把自己的包袱解下放在桌子上,單手叉腰對著二人說道:“以小婭現在的能力,可能還談不上那麽高尚的目標,但是總歸是有了一個方向,有方向總是好的嘛。”


    阿力問道:“那你呢?你什麽時候準備去找大秘寶?”


    靈一眉頭微挑,俏皮地說道:“啥啊?剛來就想著走?阿力,我還沒見過你這麽有興致呢。”


    阿力平靜說道:“不是,我隻是想知道,我們最終的目標不還是要尋找大秘寶嗎?”


    靈一聽後,輕歎一口氣,漸漸走到阿力的麵前,盯著對方的眼睛問道:“你覺得我們是去尋找大秘寶好,還是說去拯救世界要好?”


    麵對靈一突如其來的問題,阿力張嘴無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但是他的心中隱隱感覺到,靈一今天仿佛變了很多,眼神也比昨天更加清澈了,好像她放下了什麽沉重的包袱一般。


    見阿力遲遲沒有說話,靈一隻能移開視線,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後那張滿是灰塵的桌子,說道:


    “或者,你把自己身上的行李放下來,把這到處都是灰塵的房間清掃一下,這樣我們今晚或許就能過個好夜?”


    阿力聽後,迅速迴過神來,默默點了點頭:“好吧......”


    靈一淡淡一笑,從包袱裏拿出一塊抹布,隨手一丟,扔到了莫西婭的手中。


    “小婭,你也來幫忙。”


    “好!”


    莫西婭拿著抹布,興致勃勃地開始擦起了桌子。她的手臂在桌麵上擦出了殘影,一陣刺鼻的灰塵隨即如同煙霧一般在房間裏麵擴散開來,順著空窗飄出屋子。


    “咳咳!小婭......等一下!咳咳!”


    “不是這樣擦的!”


    “阿力!你去打水!這桌子沾了水才能擦幹淨......哎哎!別拿著抹布在桌子上亂甩!”


    “噢......”


    冒煙的屋子向外敞開,阿力拿著一個鐵鍋,急忙向著不遠處的小溪走去。


    隨著叮叮當當的作響聲,灰塵向外飄散,冒至樹林間,枝頭上的畫眉也被這陣灰塵給影響了,鳥鳴聲不再悅耳,開始抽搐。


    隨後,大量懊惱的投訴聲從枝頭上傳來,木屋外空前的熱鬧,引人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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