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若能找到她,將此物交給她,這是我欠她的”,遲傷將一曲譜交到無傷手中,也是希望,夙心見到此物,能夠明白他的情意。


    無傷站在聽音穀前,一身玄色的披風隨風揚起,身子卻直立在風中,濃黑的眉橫在兩目之上,而那雙眼睛更是充滿了冷漠。隻見他薄唇緊閉,更添了一絲默然,那張棱角分明的麵龐,配上這冰冷的五官,讓人不寒而栗。無傷之名是師父賜他的,“我名遲傷,卻情傷難愈,還是無傷吧”


    他身旁的女子看上去年紀還很小,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外披一身簡單的素色秀蘭花鬥篷,烏黑的秀發,在上麵簡單挽起,配一昆侖白玉芙蓉晶,後麵如瀑瀉下,不失清新,又透出一股優雅,她便是“繪塵”,如其人一般,美如畫。


    “走吧”,無傷望著眼前的荒蕪,感到惋惜,可世事無常,無不是如此,誰又能改變什麽呢。


    “嗯”繪塵緊跟在無傷身後,也為這仙靈之地的消逝所哀婉。


    順著穀口而入,生靈幾無,枯草遍地,幾隻烏鴉落在枯枝上,偶爾發出幾聲哀鳴,雖知道越向裏入,看遍慘敗,越覺得姨母不可能在此處,但繪塵還是想來此緬懷一下曾經的故事。


    走進,滿眼便是枯骨亂蓬蒿,生了鏽的劍戟埋在荒地之下,上麵的血色已經腐蝕不見,曾經的鍾靈毓秀之地,而今隻見斷壁殘垣。


    “吱……”,無傷推開麵前的殿宇大門,歲月太久,已是陳舊不已,塵土從縫隙撲下,無傷將繪塵護在身後。


    走進去,裏麵依舊是一片狼藉,到處是塵封的屠殺場麵,突然走至一處,分成無數多個入口,每一入口進入又分出無數個支口。


    無傷又向前走了幾步,環顧四周,“這像是故意設的陣法,也是結界,就是故意設在這裏,阻擋穀外之人”


    突然繪塵腰間的一塊玉佩出現異動,飛入了其中一個入口。


    這玉佩似乎識得路,無規律地在各個入口裏穿梭,但卻又似乎受到牽引,毫不猶豫地進入下一個方向。


    而此時,穀內一隻盈盈的靈碟正攜此消息,翩翩而入,入一梨花林內,消失不見。其實是穿林而入這林中的一小木屋之內


    院中,一身冰藍色繡梨花的紗衣在風中飄飛,在梨花的映襯下若隱若現。


    靈碟緩緩飛入,落在女子的肩頭,女子盡力穩住瑤瑤欲墜的身子,側耳靠近靈碟,粉唇微啟,發出兩個微弱的音節,“無妨”。


    靈碟扇動雙翅,圍繞她翩躚,最後離去了。


    女子繼續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緊隨玉佩,飛身而入。


    結界內,梨花紛飛,飛盡整個山穀,讓人墜入“散滿梨花忘紅塵”的仙境。不似桃之妖,亦無蓮之清,卻獨有一股“梨花落下傷心處”的淒婉。


    而那醉心忘塵的女子則感知到了玉佩的靈力,“化塵玉?”,女子看著手中所持之物,這是當年她親手贈給湖沁,她怎會忘,手一揮,林中梨花樹便在繪塵與無傷還不明其究時,讓出了一條曲徑小路。


    女子停下身子,步履輕盈,翩飛入院中的小亭,自斟自飲,細細品味杯中酒,等待來客。


    繪塵與無傷,繞小路,漸漸遙望見那一處木屋。


    繪塵似想到了什麽,頗感驚喜,“難道?無傷,你說會不會”


    無傷沒有迴話,心內也頗為震驚。


    兩人放慢腳步,當走到木屋的門口,卻覺得四周很是寂靜,隻有無數梨花在輕風中散落,但細聞又莫名有若有若無的酒香繚繞不去。


    “有客造訪,何不進來?”猶如古琴般輕柔之音飄入耳中,似是有柔化人心之感。


    二人這才發現,院中小亭,一紗衣女子,把酒靜息,似是醉了,又似未醉。


    隻見那女子,手握酒杯,托起香腮,長發自然墜下,慵懶地貼在身上,不加一絲修飾,任其自然散下。冰藍的紗衣,偶有幾朵梨花沾染,分不清是衣上之花還是殘落之花。長發掩映之下,看不清女子的麵龐,但隻簡單的身影,便令人覺靜美非常。


    兩人走進,作禮,“我二人有緣來此,無意冒犯,望姑娘見諒。”


    “無妨”,清幽的語聲,似是告訴他們,“無所謂”他們的到來,也無心理會他們。


    繪塵注意到那女子手中所執之物,正是她腰間玉佩,“不知姑娘手中之物,可是我剛剛遺失的玉佩。”


    眼眸微抬,那如蝶翅般濃密的睫毛,把那汪秋水襯的讓人移不開眼,似是一眼,便要墜入的寒潭。


    女子站起,轉身,姣好的容貌,白皙的膚色,泛著酒醉後的紅暈,尤其再配上那奪人心魄的雙眸,當真為絕世容顏。


    “你叫什麽名字,這玉佩又是從何得來?”,原來這一切她從來都放不下,迴起過往,她終是不能自已。


    “小女名喚繪塵,這玉佩乃是母親所贈,自小便佩戴在身上的”


    那女子不再說話,緩緩出了小亭,邊走邊用手輕輕撫摸那枚玉佩,在讓人不易察覺時,輕輕抹去眼角抑不住的淚珠。


    繪塵心有猜測,但卻未敢確認。


    繪塵與無傷跟在她的身後,隨她走進木屋,“姑娘,可識得我這玉佩”


    女子沒有迴答,似是不願說,又似是害怕牽扯出過去種種痛苦的過往。


    無傷也有懷疑,如今情況,何必再猶豫,上前一步,“敢問姑娘芳名,如何稱唿。”


    “夙心”,那兩個字說出,是那樣淡然,而對於無傷和繪塵來說,卻是無法表達的震驚。


    “夙心?”似是不敢相信,“姨母,你真的是姨母!”


    無傷則又上前一步,叩禮,“徒兒拜見師母”


    自這玉佩迴到她手中,她就知道定與她有些淵源,倒也不驚奇。


    想著的那女孩,懷有這玉佩,又稱她為“姨母”,心下自是了然,可這男子稱她為“師母”,莫非……。


    扶起無傷,“你先起來”。


    又轉身看向繪塵,雙手不禁動情,去輕柔地撫摸繪塵的麵龐,似是想在繪塵的身上找到“她”的影子。


    “你是湖沁的女兒?”說著,那本就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從眼中滑落,打濕了麵龐。


    “嗯”繪塵不敢出聲,不忍心打擾了這悲苦脆弱的心。


    這麽久以來,身處苦酒之中,唯有今日繪塵的出現,方才給了她一絲安慰。


    夙心迴過神來,擦去殘淚,挽起繪塵的手,帶她走入屋內,卻未去理會無傷。


    無傷有些落寞,繪塵也感到奇怪,看著他。


    並非夙心無禮,隻是當無傷喊出那聲“師母”,夙心便心有猜度,隻是無論是與不是,她都不想麵對,憶起曾經。


    “坐吧”,說著,自己又斟了杯酒,飲下。


    繪塵想著,機緣巧合不想竟找到了姨母,“姨母,我們已找了你許久,你這就……”


    後麵的話被夙心打斷了,“先坐吧,你們一路過來,想必也是風塵仆仆”


    夙心把玩著手裏的酒杯,悲傷的梨花,是那樣的潔白。


    繪塵無奈隻好脫下披風,落座。


    繪塵身上那藕荷色的衣裙一映入眼中,夙心便控製不住地上前,“湖沁”,淚珠再也止不住地流下。


    “姨母,你怎麽了?”


    拂去淚水,壓抑住內心的悲傷,難抑的哽咽,“你母親也曾穿過藕荷色的衣裙,那麽美好,似是走出的畫中仙,就如你現在一般。”


    繪塵想到母親,也心有哀傷,但又不想增添姨母的心傷,隻好不再言語。


    突然空中電閃雷鳴,雲動迅速無律,嚇得鳥兒四竄叫鳴,院中梨花也在驟然狂風下,紛落滿地,無傷聽著這聲音,知道又是地煞封印裂痕所致。無傷也不想打擾,可這時候就顧不得這麽多了。


    “師母,我們是來請您迴去的。”


    夙心卻好似什麽都沒有聽到,夙心完散去意識,拿起酒杯,又要沉醉於酒中,身子搖搖難支,衣袂隨之飄動,像極了一隻受了傷的蝴蝶。


    她還在問自己,如果自己未曾入世,是不是一切就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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