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我自由了?」井和兮眼裏充滿了驚訝與疑惑,皺著眉頭問:「羅森,這是什麽意思啊?」


    羅森收起平日裏的不正經,神情嚴肅且認真:「就是字麵意思。」


    「你是說,我可以從這裏出去了?不算我越獄?」


    「當然,從明天開始,你就不再是水牢要犯了,事實上……」羅森拖長了腔調,再次嘆了口氣,這一次,他眼裏透出一些複雜難辨的情緒,說不出是內疚還是無奈,「事實上,我們都知道你並不是犯人,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之所以將你關在這裏,完全是……迫不得已。


    「對不起,孩子。」羅森把頭壓低,聲音微微沙啞顫抖,像是在壓抑著內心某種悲愴與哀涼,「這段時間來,你受苦了。」


    井和兮怔怔地看著他,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消化理解,在如釋重負的同時,一股無法言喻的委屈憤怒湧了上來,她的黑眸驀地紅了,那片妖冶詭異的血色很快充斥了瞳孔,最後形成了繁瑣華麗的圖紋。


    一行淚無聲無息流淌下來,很快沒於少女的衣領裏。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逛街買過新衣服了,在水牢的生活,枯燥乏味,兩三套居家睡衣換著穿,時間久了,早已消磨掉所有愛美打扮的心思。


    她又不是吸血鬼不能曬太陽,被關在這裏,多久沒見過日出日落了?多久沒有感受過被風拂過臉頰,吹亂頭髮了?


    還有,她都多久……沒有迴家了?


    她被迫離開心愛的人,被關在這個黑漆漆沒有窗戶通風透氣的監牢裏,靠著宅男宅女必備的電子設備和開朗積極的心態,在這裏有規律的生活,沒有自暴自棄,沒有擾亂卍羅殿秩序,沒有給任何人帶來麻煩……


    這麽努力,這麽勤勤懇懇,為的是什麽?


    為的是給自己討迴一個公道,為的是堂堂正正洗刷冤屈,可以昂首挺胸、正大光明的離開這裏!


    可現在,他竟然告訴她,所有人都知道,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所以說,到底為什麽要把我關起來?別告訴我是為了保護我,因為假魔王正在到處找我,這種理由藉口就不要說了!糊弄不了我的!」


    真切感受到了井和兮身上的滔天殺意與怒氣,遊龍同仇敵愾大步上前,雙手揪住了羅森的衣領,臉部因極度的憤怒而微微扭曲了起來。


    她的臉上開始出現一道道魔紋,瞳孔由棕色漸漸轉為金棕色,像極了野獸的眼睛,危險至極。


    「你竟然把人當傻子耍?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否則,信不信我殺了你?」


    任由遊龍揪著自己的衣領,羅森微微仰著頭,目光停留在天花板的吊燈上,望著那還算熾熱明亮的光,不知為什麽,眼睛有點微微的刺痛感。


    在水牢生活的日子,這盞燈就是她的「太陽」,開燈就是天亮,關燈即黑夜。


    當她想要曬太陽的時候,會不會也像他這樣微微揚起頭,長時間注視著那盞燈呢?


    她是不是也會感到眼睛略微不適,有微微的刺痛感呢?


    「對不起。」羅森緩緩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著歉,卻不肯說出原因。


    遊龍怒火中燒,正準備狠狠給他一拳,這時,井和兮忽道:「算了。」


    「什麽?」遊龍的拳頭舉在半空中,下意識轉頭去看少女,「兮,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我說算了!」井和兮抬高了音量,怒目圓睜的吼道:「算了,我說算了,這件事就這麽算了!不要再說了!」


    遊龍被吼懵了,表情呆愣愣的:「兮……」


    「已經這樣了不是麽,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就算你把他揍一頓,揍的鼻青臉腫又有什麽用呢?我被關起來的這段時間就可以當它不存在了?」井和兮伸手握住了遊龍還舉在半空中的拳頭,語氣恢復到方才的平淡冷靜:


    「所以我說,算了吧。」


    羅森已經不敢去看當事人的眼睛了,本來,他得知了這一消息還挺高興的,想著小兮總算不用被困在這裏虛度光陰了,怎麽想都是一件好事啊!可真當他把這個「好消息」說出口的時候才發現,這是一把刀子,白刀進,紅刀出。


    「其實,你可以動手的……」他舔了舔幹燥的唇,站在原地束手無措,甚至想反手給自己一個耳光,「我身為卍羅殿之王,卻連自家水牢都管不了,不管是把嫌疑犯抓起來,還是放走,都沒辦法隨心所欲……我可真是個窩囊廢。」


    當初把井和兮抓進來不是他的命令,同樣,現在又要把人莫名其妙放走,也不是他決定的,從始自終,他和她都是一樣的被動。


    「天界還是仙界的,是不是有很多人看我不順眼啊?」井和兮努力平息著內心複雜澎湃的情緒,搞不清楚現在是憤怒還是無奈,她既想哭又想笑,真是哭笑不得:「我本以為我陷入的是卍羅殿權力之爭,在你跟判官之間爭個你死我活之前,我的處境不會有太大變化……現在看來,我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啊!」


    這哪是卍羅殿權力之爭,明明就是三界混亂大作戰嘛,上麵的人手是有多長啊,不僅伸到了魔界,還要伸到卍羅殿裏攪合攪合……有病吧?


    這麽願意多管閑事,天上那群人為什麽不早點統一三界呢?


    噁心死了。


    「雖然我知道這一切可能不是你或判官主導的,但也絕對是通過你們倆去執行操作的,說白了,我現在這麽慘,你們卍羅殿有相當大的責任!」井和兮重新坐了下來,後背倚著沙發靠墊,身體又緊繃僵直到完全放鬆,甚至還有幾分慵懶,聲音幽幽的:


    「我可以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的離開水牢,但你們卍羅殿必須要給我補償,精神補償、經濟補償,還有身體健康補償……等等。」


    羅森坐在少女隔壁的沙發上,朝她點點頭:「當然,孩子,不管是什麽補償,我都會答應你。」


    「身外之物我就不要了,畢竟,我家那位有的是錢。」井和兮翹起二郎腿,抖了兩三下,一邊摸著下巴,一邊用算計的目光緊盯著羅森,別說,這位染了黑髮之後看起來年輕不少,形象上已經從糟老頭變成大叔了。


    被這樣注視著,羅森有點吃不消了,額上開始冒冷汗,「你要知道我們卍羅殿也是有規矩和底線的,我希望你不要提出太過分的要求……」


    「我坐了一年多的牢,在這個連一丁點陽光都照不到的地下水牢裏,吃不飽,穿不暖,身體越來越虛弱……」少女開始陳述自己的悲慘經歷,神情傷痛且悲哀,泫然若泣。


    羅森額上的冷汗緩緩滑落,用慌亂又佯裝鎮定的眼神看著她,結巴道:「你、你不要跟我來這一套,就算你跟我賣慘我也不會妥協的!」


    「把我一個沒有做錯任何事的人關在這種地方整整一年,哦不,具體時間我也忘了,誰讓我每天都過的渾渾噩噩呢?我被迫與心愛的人分開,被迫離開了溫暖的家,以一個犯了重罪的水牢要犯待在這裏,每天以淚洗麵……」


    少女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晶瑩的淚花在眼裏打轉轉,她小嘴一撅,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小聲啜泣著:「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呢?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麽嗎?是我的錯嗎?」


    遊龍好不容易放下的拳頭又舉了起來,眼裏再次燃起了憤怒火焰,滔天殺氣蔓延,統統襲向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你這個該死的,竟然敢這麽欺負她!今天我就要把你的頭擰下來當球踢!」


    「……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對不住你。」羅森恨不得以頭搶地,哪敢繼續坐在沙發上,哆哆嗦嗦就撲通一聲跪在了井和兮的麵前,他驚慌失措道:「不是你的錯,怎麽可能會是你的錯呢孩子,你是無辜的,你是個好孩子!都怪我,都怪我……說吧,把你的想法說出來,我會想盡辦法滿足你一切願望!」


    井和兮的啜泣聲小了些,頂著微紅的可愛鼻頭睨著他,不怎麽相信道:「你說的是真的麽?該不會又是在騙我吧?」


    「怎麽會呢,我如果再欺騙你就……」羅森卡殼了一下,目光不經意觸到不遠處某個怒髮衝冠為紅顏的忠犬,立馬道:「如果我再欺騙你,就讓你的下屬把我頭擰下來當球踢!我羅森說到做到!」


    遊龍發出可怕的冷笑聲:「嗬,你最好做到。」


    「……」操,水牢真是陰氣沖天啊,寒氣不要錢一樣的往他臉上拍,他快被凍死了。


    羅森維持著跪地的姿勢,揚起臉真誠道:「所以,說說看吧,你有什麽心願?」


    「明明就是合理索賠,為什麽被你這麽一說,就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了?」少女的眼眶紅通通的,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白兔還要無辜,要不是羅森深知她的真實來歷背景,還真就被騙過去了。


    他硬著頭皮苦笑道:「……是,你說得對,先不管賠償是不是合理,先說說看吧。」


    「別的沒什麽,就是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井和兮的黑眸深幽不見底,那純粹不夾雜任何雜質的墨色,長時間對視像是黑洞能將人整個吞噬,配合她瓷白無暇的肌膚,一黑一白,是超出極限的詭異美感。


    羅森覺得自己心髒疼,啊,不止是心髒,五髒六腑都在疼,雖然沒有這些器官他也能活得好好的,但這不妨礙它們在他身體裏麵喊疼。


    「哎,你說吧,別賣關子了。」他捂住胸口,一副「隨時都可能昏過去」的模樣,戰戰兢兢的:「我做好心理準備了,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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