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一路拽著判官迴了自己的辦公室,順手反鎖了門。


    「你這孩子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他看著眼前挺拔如鬆的青年,疲憊老態的眼眸裏充滿困惑,「你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麽,為什麽還要那樣做?」


    這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一眨眼就長大了,心思縝密、城府頗深,最近一係列的行為舉止讓他這個老頭子愈發琢磨不透了。


    「我知道。」判官神情平靜,像是絲毫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不過就是一次小小的試探,練個手罷了。」


    「要不是我出聲製止,你們可就不是『練個手』這麽簡單了啊!孩子,你……」羅森的話還未說完,走廊上就響起了警報,緊接著,一道似遠似近、幽穀空曠的聲音清晰傳來:


    「請問,羅先生在麽?」


    「……完了完了,這迴不是彈劾書了,人直接找上門找咱們算帳了!」羅森臉色大變,一臉如臨大敵地盯著門外,仿佛門外不請自來的客人是洪水猛獸,「孩子啊,你先迴去,這邊我來對付,知道了?」


    判官將目光移向了大門,比起羅森的高度緊張,他看起來過於淡然,甚至是冷漠。


    「就算外麵來的是那一位,又如何?這裏是卍羅殿,而井和兮是水牢要犯,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到底是不是咱們的犯人,你心裏一點數都沒有麽?」羅森瞪了他一眼,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別再說話,一個移行術就消失了。


    下一秒,羅森就來到了這位神秘之客的麵前,一邊搓著手,一邊賠笑道:「瞧瞧今兒吹的是什麽風,竟把謝先生您給吹來了!羅森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羅先生太客氣了,我們說話可以隨性一點,與時俱進嘛。」到訪者的容貌看起來像三十多歲的人類男性,身材高大,肩膀寬又結實,成功撐起了身上那件黑色高定西裝,上衣口袋疊著手絹,整個人氣質卓越。


    羅森笑得臉都要僵了,比了個「請」的手勢,將貴客請進了自己辦公室,一進門發現某人還杵在原地沒有動,嘴角不禁抽搐了兩下,心道不妙。


    「孩子沒走正好,快,下去沏一壺茶過來。」他大步一跨,擋在判官的麵前,在來客看不見的角度不停使眼色:「傻孩子,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


    判官越過羅森直直朝其身後看去,恰好與那位姓謝的來客來了個四目相對,兩秒後,他眉頭微蹙,內心生出幾分微惱不甘的情緒:


    「冒昧問一句,客人從何而來?」


    謝星辰笑著迴道:「從天而降。」


    「此去何處?」


    「訪冥界,見故人。」


    判官雙眼微微眯了起來,「如若見不到故人呢?」


    「已經見到了。」謝星辰無視了他毫不加以掩飾的敵意,笑著對被夾在中間、表情僵硬尷尬的羅森,說道:「羅先生,我今天來是特意向你討酒喝的。晚上走一個?」


    「哈哈哈當然可以!走,必須走一個!」羅森仰頭大笑了幾聲,心中不由得慶幸,但仍未打消警惕,試探性地問:「今晚的局……謝先生還想邀請誰參加麽?」


    「羅先生疼愛的後輩當然不能錯過了,還有……」謝星辰微頓了一下,在羅森、判官二人齊刷刷的注視下,輕輕吐出了幾個字,「她,也要在場。」


    羅森心中一動,麵露欣喜:「終於要揭開謎底了麽?」


    「不。」謝星辰笑著搖了搖頭,語氣不變道:「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


    羅森:我看你就是在難為我這個老頭子!


    如何在不動聲色、靜觀其變的前提下邀請井和兮參與晚上的飯局呢?這是個難題。


    羅森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出個好辦法,不是太刻意就是太可疑,除非那井和兮是個傻的,不然肯定會有所察覺。


    「喂,你說說天界那幫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就身世背景這麽狗血又俗套的東西,為什麽就不能擺在明麵上說清楚呢?兜一大圈,有意義麽?」羅森抖著腿,一邊坐在辦公室沙發上嗑瓜子,一邊瘋狂吐槽:


    「我倒寧願這次來的還是彈劾書!就算寫幾十萬字拐彎抹角罵我老了不中用讓我趕緊讓位退休都成,真的!這下好了,上麵直接派人來了,還提出了要一起吃飯的要求,還要我不動聲色的邀請當事人來參加……」他吐掉了瓜子皮,滿是褶子的臉上充滿了疾苦與不滿:


    「哇,如果小兮問我為什麽要邀請她,我怎麽迴答?我怎麽說啊?我能說她跟上麵是一家的麽?我能這樣說麽我?真是開玩笑!」


    上麵要求他守口如瓶,乖乖當個傻子和啞巴,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泄露啊!這跟人界的劇透還不太一樣,這可是泄露天機啊!


    他敢麽?他敢個錘錘!


    不知不覺,羅森嗑了一地的瓜子皮,密密麻麻,在整體幹淨利落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突兀礙眼。


    判官坐在他斜後方的辦公桌上批改文件,抬頭不經意瞥了一眼,眉頭當即皺了起來:「不要亂扔垃圾,把地掃幹淨。」


    「這裏是我的地盤!我辦公室!!我想怎麽扔垃圾就怎麽扔垃圾!」羅森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泄呢,他不敢朝天界使者發脾氣,還不能朝自家小子發火了麽?


    他抓起一把瓜子就朝判官的方向扔了過去:「嘿,看招!」


    判官沒有閃躲,被瓜子打了個正著:「……」


    冷著臉的青年低頭拍去掉在身上的瓜子,聲音低沉道:「不動聲色的法子我替你想,現在,你把這裏給我打掃幹淨。」


    「真的?」白髮老頑童一聽就來了精神,興奮地跑到判官的麵前,興沖沖地問:「你有什麽好法子,說來聽聽?」


    「你先把地掃了。」


    「不行!萬一你誆我呢?你先說!」


    「那便算了。」判官重新低下頭,看都不看羅森一眼,「晚些我自己掃也是一樣。」


    放置在雜物間幾乎被遺忘的吸塵器被羅森翻找了出來,他吹了吹上麵覆蓋的一層灰塵,開始認認真真研究起說明書。


    「啊,讓我看看……不如趁這個機會,來個大掃除吧?」


    羅森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對此,判官頗為滿意:「順便把窗戶也擦了吧,都快變成毛玻璃了。」


    「……你小子差不多點就行了!別忘了天界使者為什麽會搞突然襲擊,還不都是因為你?!」羅森扶著吸塵器的撐杆,一股無名火蹭蹭冒了上來:


    「晚上通知小兮讓她過來吃飯,我倒要看看你怎麽不動聲色!」


    「下命令之前,是不是應該做好大掃除的基本工作?」


    「臭小子你夠了啊!!老子真的揍你了!」


    卍羅殿,水牢。


    今天起得太早,不到中午,井和兮、遊龍就紛紛爬上床開始補覺。


    尤其是井和兮,前腳哭到眼腫耗費不少體力,後腳又跟判官打了一架,幾乎是腦袋剛一沾枕頭就立刻睡著了。


    累死她了。


    睡了大概兩個小時,遊龍醒了,看了一眼手機,嗯,下午2點。


    房間裏幾個裝食材的箱子還羅在一起沒有動過,她想了想便下床開始收拾整理。


    芝士年糕十盒,魚餅十盒,還有一些涮火鍋的丸子類,這些統統被遊龍塞進了冰箱,其他的蔬菜……放不下了。


    她愁眉苦臉,對著空間有限的冰箱和剩下沒地兒放的食材犯起了愁:


    「東西好多啊,一個冰箱根本不夠用啊!」


    要不趁這個機會,問羅森再要一個冰箱?不,冰櫃更好一點吧,容量更大,可以裝更多東西。


    就在遊龍思考的時候,房裏突然多了一個人,她警覺迴頭,在看到來者是剛離開不鍋倆小時的判官時,一張臉都黑了:


    「你來幹什麽?怎麽,還要打架麽?!」遊龍氣唿唿地擼起袖子,釋放出絲絲殺氣,「還想打架的話,我可以奉陪!」


    判官冷冷看著她,毫不猶豫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遊龍聽了這話差點背過氣去,音量不自覺抬高了:「你都沒跟我打過你怎麽知道的?!喂,你tm不要小瞧別人行不行?!」


    判官無視了遊龍,視線越過她直直掃向對麵的床鋪,忽道:「你醒了?」


    遊龍剛準備怒龍咆哮,就聽房裏響起熟悉的聲音:「嗯,你們吵架的聲音太大了,想不醒都難。」


    因為剛睡醒的緣故,井和兮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她坐在床頭倚靠著枕頭,無奈看著氣氛劍拔弩張的兩人,這陣仗感覺隨時都能打起來。


    「判官,你最近是大姨夫來了麽?上午剛跟我打完,這會兒又跑來找架打了麽?」少女說著就打了個哈欠,眼裏噙著幾滴生理性淚水,懶洋洋地說:「我們水牢的犯人沒有人權的啊,我們拒絕當你的出氣筒。」


    「兮,不要滅他人誌氣漲自己威風!我都沒跟他打過,他憑什麽說我不是他的對手?!」遊龍把頭轉了過來,委屈巴巴地看著少女,故意問:「兮,難道我連做他的對手都不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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