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嘴猴腮的妖怪鬼用又細又尖的聲音嚷嚷道:「你們兩個晚上不要打架,要是被我發現了你們窩裏鬥,我就把你們都綁起來!」


    自認為威風堂堂的警告完畢,它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哢嚓嚓,水牢大門被重新鎖上,緊接著就是愈行愈遠的腳步聲。


    井和兮見遊龍還坐在門口沒有動彈,忍不住朝她走了過去:「喂,你是被掏空了身體麽,怎麽感覺你……弱了好多啊?」


    走到遊龍麵前停了下來,少女撓了撓臉頰,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麽關切:「看、看來你在魔王身邊混得不咋樣啊,越來越虛弱了。」


    「我……」遊龍動了動唇,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抬頭直直地看著井和兮,忽道:「你在這裏過得還好嗎?」


    最怕敵人突如其來的關心。


    井和兮的表情變得古怪微妙了,繼續掩飾性地撓著臉頰,如實道:「你也看到水牢裏的環境了,這麽好的地方,我過得能不好麽?每天睡醒了就吃,吃飽了就睡,要麽就看電影、打遊戲……嘖,理想中的宅女生活了。」


    聽著少女用輕鬆的口吻陳述著每天的日常,遊龍的眼神卻逐漸黯淡下來,到最後,她眼裏的光都快要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遊龍才低垂著腦袋,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啊?」


    「對不起,是我做錯了。」遊龍輕咬著嘴唇,臉上是羞愧與懊悔,她雙手死死握拳,緩緩跪在了井和兮的麵前,態度鄭重又真摯:「對不起,如果我早點醒悟……事情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井和兮徹底懵逼了,忙不迭把她人扶了起來,忍不住問:「我說,遊龍啊,你是不是在那邊過得很辛苦,被抓起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單純因為你……腦子壞掉了吧?」


    怎麽突然就開始說胡話了呢,這孩子都經歷了什麽?!


    遊龍嘴角一抽,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繼續道:「總之,我不能一錯再錯了,現在,我要重新開始!我不敢奢求你的願望,但是,請給我將功贖罪的機會……求求你了!」


    「你要將功贖罪……個啥啊?不是,你是不是那邊派過來陰我的?老實說你不適合這樣的角色,真的,你比我還不會演戲,你演技太差了,放心吧,我不會上你當的。」井和兮比了個鄙視的手勢,一臉冷漠道:


    「說吧,這個苦肉計是不是使徒想出來的?我一猜就知道是他出的餿主意,我呸!」


    「……不是,你聽我說!」


    「呸呸呸,我不聽我不聽!!」少女幹脆捂住耳朵,破罐破摔了:「略略略,氣死你!」


    「……」


    孤注一擲、破釜沉舟來到卍羅殿的遊龍:我太難了!


    莫名其妙多了個室友,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井和兮:今晚還能好好睡覺麽?


    水牢不算自帶的洗手間,房間麵積大概在三十五平方米左右。平時井和兮一個人待在這裏的時候覺得它寬敞又舒適,有的時候甚至還感覺有些空曠,因為水牢沒有隔間等設計,一眼望到邊,獨自一人的時候難免會感到孤獨。


    可是今晚,井和兮覺得這間房子實在是……太小了!太擠了!!哪怕隔著老遠,她都能感受到某人的視線,那過於炙熱的目光幾乎要將她的臉穿透了。


    可每當井和兮迴頭準備給予某人眼神警告的時候,遊龍總能第一時間移開目光,不是看天花板,就是低頭研究地板紋絡,總之,她就表現出一副「哎呀我並沒有在偷看你呀是你想多了吧」的模樣,讓井和兮又好氣又好笑。


    「你一直盯著我看幹什麽,有事?」少女雙手環胸,一臉「你別跟我裝了」的鄙視:「你真以為我發現不了是麽?」


    遊龍聞聲轉過臉來,表情無辜又茫然:「嗯?我剛才是看了你幾眼,畢竟這個房間裏除了我就隻有你一個人,怎麽了?不讓看麽?」


    「……」井和兮深吸一口氣,怒極反笑:「對,不讓看!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遊龍:……


    「不讓就不讓唄,這麽兇做什麽。」遊龍轉迴頭,繼續盯著正在播放綜藝的屏幕,小聲嘀咕道:「你不看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啊,真的是。」


    「我後腦勺長了眼睛的你不知道麽?一直偷看我還有理了?」井和兮倏地站了起來,嘴裏叼著一根皮筋,兩隻手將披散的長髮挽了起來,「等我把頭髮紮起來,我就去揍你!」


    聞言,遊龍的表情明顯一變,氣勢瞬間矮了一截。


    「我、我隻不過是開玩笑的……你還真的生氣了?」說著,她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井和兮一眼,像是在試探著對方底線一樣,趕在井和兮捕捉到之前又移開了目光,「怎麽說今晚咱們都得共處一室,就、就不能和平共處麽?」


    井和兮把頭髮紮了起來,頓時感覺清爽利索了不少,她抬腳走到遊龍的麵前,居高臨下道:


    「說吧,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是被卍羅殿的人抓進來的,還是……魔王指使你進來監視我的?」


    遊龍突然冷笑了三聲:「魔王?嗬,他算個p的魔王啊,連魔璽都沒有的,他算個什麽玩意兒的魔王?!」


    「哇,你之前不是把魔王當成你生命中的信仰麽,我記得你很崇拜魔王的,怎麽突然就變了?魔王不要你了麽?」井和兮滿臉愕然道:「果然,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啊……」


    「什麽啊,明明就是他欺騙我在先的好不好?!」說到這裏遊龍就一肚子氣,懊惱悔恨又丟臉,她恨不得錘死曾經被騙得團團轉的自己,「我現在的力量不及當年的十分之一,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井和兮遲疑了兩秒,搖了搖頭:「不知道。」


    「因為那個冒牌貨自身能量嚴重不足,如果不從護衛身上抽取能量,他就沒辦法繼續冒充魔王,隨時都可能暴露真身!所以他才不停壓榨我們幾個人,恨不得把我們幾個身上的能量一次性抽空!我、金蛇還有沉浮,我們幾個都被他抽走了好多能量!!」


    井和兮張了張嘴吧,半天沒出聲。


    哇,這算怎麽迴事啊,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之魔族版本?


    魔王竟然是假的??


    「不是,你們衡量判斷真假魔王的標準是什麽啊,怎麽會被假魔王騙得團團轉?」


    井和兮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表情看著「受害人」遊龍,對這件事還是半信半疑的:「你該不會是欺負我失了憶什麽都不懂所以故意在這裏誆我吧?你要是敢騙我,那我真會殺了你哦,不是開玩笑的。」


    「魔王是假的這件事,我一開始也是不相信的!」遊龍臉上透出幾分懊惱與羞赧,聲音悶悶的:「應該說,我是從來沒有懷疑過……沉浮懷疑過幾次,甚至還試探過冒牌貨,結果被對方察覺到了狠狠修理了一頓,在那之後他就打消了顧慮。而我跟金蛇從頭到尾都很相信他,很聽他的話的,因為誰tm能想到魔王竟然會是假的……」


    在人前提起關於自己的「黑歷史」實在是一件掉價又丟臉的事,尤其聽眾還是井和兮,想到對方曾與自己不對付,想到自己曾經聽從冒牌貨的命令與井和兮起了爭執矛盾,甚至是大打出手,她就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


    「……我知道你現在除了震驚、不敢相信之外,肯定在心裏偷偷笑話我!是,我是傻,竟然會被一個冒牌貨耍得團團轉……但是啊!不光我一個人被騙好麽,現在的情況是,我一個人醒悟逃了出來,其他人還被蒙在鼓裏呢!」


    遊龍挺了挺胸膛,加重了語氣強調道:「我這叫浪子迴頭金不換,我還不算無藥可救!」


    「所以,你在發現了魔王是冒牌貨之後就逃了出來,途中被卍羅殿的人抓進來了,是麽?」


    「不。」遊龍搖了搖頭,糾正道:「我是故意進來的。」


    井和兮再次露出了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經典表情:「故意被抓進來的?你有病啊??」


    「我想過了,不論我逃到哪裏,隻要冒牌貨手裏還握有魔鈴,他就可以找到我……既然總是會被他找到,那不如我就找一個他管不著的地方待著!思來想去,卍羅殿是最好的地方了,不是麽?」


    井和兮對於「魔王是冒牌貨」這件事抱有幾分遲疑的態度,不過仔細想想,她第一次見到使徒的時候,對方就曾說過讓她吃了顧氏兄弟倆,為魔王儲存能量……當時她就吐槽了,什麽廢物魔王啊竟然還要靠別人幫忙儲存能量的?


    現在想想,搞不好那個時候她就打心裏瞧不起魔王了。


    不管對方是真是假,那麽奴役使喚手下,就是廢物的表現。


    「你被抓之前都在幹嘛呢?」


    遊龍動了動唇,正欲迴答突然想到了什麽,臉上微表情較多,眼珠子轉了好幾下,才支支吾吾道:「沒、沒幹什麽啊,就……就那樣唄。」


    「你知道麽,如果給你一麵鏡子你就能知道你現在的臉上,左邊寫著『特別』,右邊寫著『可疑』,連起來就是『特別可疑』,懂麽?又把我當傻子了是麽?」井和兮伸手指著自己的臉,無語道:


    「我看起來像是那麽好糊弄的人麽,嗯?」


    最後一個尾音上揚,威脅警告力十足:「你是不是又想被我砸進坑裏,摳都摳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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