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一禾接過來,翻譯一下:明早五點十五分,正殿見。


    老和尚躺下,閉上眼睛,並且把被子往上拉到直接蓋住臉,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腦殼露在外麵。


    見老和尚如此態度,芮一禾也不多糾纏,退出僧房。也幸好她動作快,剛躲進竹林之中,小沙彌就提著燈出現在小道上,四下張望。


    沒見著人,他冷著臉走進僧房,掀開老和尚的被子,冷聲道:「師父,出家人慈悲為懷,你別衝動之下做出無可挽迴的事情,最終害人害己。」


    老和尚沒說話,閉著眼直挺挺的躺著。若不是胸腹還有起伏,和一具屍體也沒區別。


    小沙彌沒得到任何反應,提起燈走出僧房,邊走邊道:「該撞鍾……今兒撞的時間晚了一刻。」


    快步行到舍利塔前,忽地轉過身看向暗處。


    芮一禾心中一緊,口中唿喚:「聖光護盾!」


    「噗噗噗——」


    竹葉化作鋒利的刀,從四麵八方襲向她。護盾破碎,芮一禾足尖點地,連退幾步。她的衣服被竹葉割破,沒有受傷,可再抬頭時,哪還有小沙彌的人影。


    「小野?」


    「我沒事!」


    單小野顯然不是真的沒事,他臉色煞白,身上有血,正往嘴裏灌外傷魔藥。


    「今夜的氣氛不對,咱們先迴廂房。」


    「不繼續跟著小沙彌?」


    「人跟丟了,現在也不一定能找著他。如果湖底下的門沒有第二個入口的話,他要進去總得來湖邊。好了,迴去吧……」


    ……直覺告訴芮一禾,繼續待在外麵很危險。


    第200章 古剎(十四)


    子時,添祿寺門外,小沙彌挽起寬大的袖子,一動不動地站著,像是一尊雕塑,連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他手中的燈籠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引來一隻大蛾子,撲打著翅膀撞在燈罩之上。兩隻翅膀都撞折了,落到地上,很快死去。


    還有些小蟲在他耳邊飛來飛去,十分擾人,他統統不管,目光一直看著小路的盡頭。


    兩個幾乎被過分寬大的鬥篷遮住身體的人出現了。


    小沙彌念一句佛號,柔聲道:「紅姨,快些進來。更深露重,勿染風寒。」


    「別擔心,我身子骨好得很。」


    其中一人掀開鬥篷,露出俏麗的容顏。她沒上妝,長發披散,不停地咳嗽。


    乃是與小沙彌有約的美嬌娘。


    另一個人自然是美嬌娘的兒子,在母親的要求下,他解開鬥篷,原來他懷裏還抱著一個小男孩子。六七歲的年紀,長得虎頭虎腦,十分可愛。


    小沙彌抱起孩子,三人一同走進寺廟。


    沉默地穿過正殿,無聲地走過小道,到來湖邊。


    少年眺望湖對麵的廂房,輕聲問:「我們之後的十天,要一直住在裏麵嗎?」他的目光落在小沙彌懷裏的小男孩臉上,接著就露出少許不忍之色,倉惶移開目光。


    「禁聲!」


    美嬌娘嗬斥兒子。


    少年垂下頭,不說話了。


    美嬌娘「噗通」一聲跪下來,解開身上不見一點花紋的黑色鬥篷,露出裏麵的孝衣,腰束生麻,腳穿孝鞋,取出一塊方巾戴著頭上。


    少年嚇了一跳,他哪裏能受得親娘一拜。


    「阿耀——」


    少年僵住,不敢避開,他明白親娘拜的不是自己,而是懷中的熟睡的弟弟。


    「阿母對不住你!今執重孝送你上路,來生你做父來我為兒,再向我討債吧。」


    說罷,磕下三個響頭。


    「阿彌陀佛,」小沙彌淚眼汪汪:「紅姨,你這又是何必呢……」


    「休要多言。開始吧!」


    小沙彌不知道還能勸一個送兒子去死的人什麽,隻道:「小公子,你跪下。」


    又遞給他三柱香,「等會我說一句,你跟著念一句。」


    少年依言跪下,手執香麵朝前方。


    小沙彌從懷中取出一枚新鮮的野果,擺在少年麵前,隨手撿起一根枯枝,在泥地裏繪出一個個蛇形符號。


    丟下樹枝,他念到:「小生明家阿輝……」


    「小生明家阿輝,叩拜山神。奉以鮮果,聆聽訓示……」


    泥地裏的字符亮起青色的光,緩緩流向少年明輝。


    「借爾房舍,暫居一旬,若有汙穢,敬請驅逐。」


    青光流過明輝的身體,全部匯聚到三柱清香之上。


    一個難以形容的美妙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想住哪間?」


    這就是神靈的聲音嗎?朦朧中,有一隻溫暖的手,輕輕的撫過他的頭頂。


    神靈似乎對我很滿意……明輝渾身戰慄,忽然明白為什麽娘親會日日將山神老爺的恩德掛在嘴邊,付出半生,以償恩德。為親近的神奉獻一切,本來就是渺小的人應該做的。


    小沙彌道:「把你聽到的告訴我。」


    連續詢問幾次,明輝才迴過神來,臉頰通紅,雙眼發亮。


    「神靈問我,想住哪間。」


    小沙彌的目光掃過湖對岸的兩間廂房。


    一間住著芮家小姐,另一間住著芮家少爺。


    ……


    廂房內,芮一禾盤腿坐在床上,散開梳成髻的頭髮,用一把牛角梳子通頭。古代未婚女子的髮髻相對簡單,不常束髮的她,依舊覺得墜得慌。此時此刻,頭皮才真正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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