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帶著潰敗的大軍殘部跌跌撞撞迴到鄴城,口中更大聲喝到:“關門,關門!”


    守城士卒看著石勒,難以想象這就是不久前還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前往清河郡的石勒。


    趙王不是去投降去了嗎,眼前情況到底怎麽迴事?


    但城門令到底見過世麵,確認石勒便馬上關閉了城門。


    而這城門剛關閉,衛雄的越騎出現在地平線上,飄蕩而起的煙塵滾滾,仿佛黑雲壓頂。


    石勒從來就沒想到過,天下居然有這麽一支騎兵,他們的馬匹就好像耗不盡體力,在自己身後緊緊追隨,讓自己有一種透不過氣的窒息感。


    自己在潰敗中好不容易重新組織起來的士卒,被他們或用破甲箭射穿,或直接拔出那血淋淋的彎刀將士卒屠戮。


    敗軍能重新鼓舞起士氣與其抗衡,已是相當不容易,但凡越騎刀鋒所過,在那血淋淋的不見完整屍骸的死法,直接讓士卒們剛剛好不容易鼓氣的勇氣,就這麽隨風飄走了。


    隻能說,越騎就是那種典型的欺軟怕硬的特殊兵種。


    打正麵時,真就是唯唯諾諾,什麽騎兵都能碰一碰,但要是用越騎來打潰軍,那越騎表示自己重拳出擊,不管你什麽兵種,隻要敢反撲,老子就殺給你看!


    越騎營就是在劉泰授意下,專門給石勒這種屢敗屢戰的特殊將領準備的。


    石勒想要收攏士卒,想要保存實力,想要敗而不潰,做夢呢!一路從清河郡追殺到鄴城。


    石勒麾下騎兵很多都跑著跑著直接腳崴了,一些不適合的地形瘸腿了,甚至脫力死了。


    但越騎還在石勒身後死死咬著他們,一副追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其中除了越騎自身挑選的是那種耐力出色的馬匹,更重要得,還是劉泰把馬蹄鐵這種東西裝備在越騎腳下,這讓越騎的持久做戰能力得到顯著提升。


    騎兵三寶中的馬鞍與雙邊馬鐙在晉末的時候基本上已經相對比較成熟了,但馬蹄鐵這種東西,還是需要等到大唐才能出來,真正大規模運用,怕還要等到成吉思汗的鐵蹄才行。


    而現在,越騎的馬蹄鐵完全打破了石勒所認為的騎兵作戰極限。


    石勒迴到鄴城,看著越騎被城門隔絕到外麵,再看看自己周身將領,也就石虎,夔安,孔萇等將少數將領還在這場大逃殺中活下來。


    至於自己麾下士卒,出征時,明明有十二萬精銳,但現在的殘兵都還沒有五千人。


    不論怎麽說,自己到底迴來了,逃迴鄴城自己或多或少總算是有了安全感。


    而石勒帶著殘兵逃迴來的消息根本就隱藏不足,尤其越騎此刻都還鄴城外,一邊啃著被壓成塊的肉幹,一邊在鄴城周圍遊曳,仿佛隨時都會突破進來使得!


    對比起鄴城內的將士看著衛雄這般警惕,但衛雄卻時不時拿出自己的配劍對城內士卒比劃比劃。


    說實話,從清河郡一路砍殺到鄴城,殺得真是激情無比,此刻自己累,對方更累。


    這一路砍殺下來,雖然身體告訴自己已經非常疲憊,但自己的精神卻非常的亢奮,恨不得帶著騎兵直接強衝一把鄴城,看看能不能實現騎兵攻城!


    當然,這種想法也就隻是在心中想一想,衛雄很清楚,自己的越騎出了名的難打正麵。


    當然拚命的話,拿馬匹去撞,那也許是能拚命,但這可不是什麽打正麵。


    所以,衛雄隻是帶著士卒轉了轉之後,便開始徐徐後撤,退到二十裏處,選擇了個視野開闊,靠近水源的高地,開始安排士卒輪流休息,同時等待劉泰大軍的到來。


    攻城這種事,肯定需要步兵與攻城武器,反正自己沒任何辦法。


    此刻石勒見到衛雄帶著越騎撤退離開,心中送算鬆了一口氣。


    自己打仗打了這麽久,就沒見到過追擊力這麽強的騎兵,若不是鄴城,自己遲早要被對方抓住。


    即使如此,石勒放鬆下來,迴憶起自己在清河郡折損的士卒,卻也心痛得難以言語。


    這可是自己南征北戰數年,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根本啊,一遭散盡,這可不是大傷元氣,這是連根基都傷透了。


    再加上一路追擊的疲憊感,石勒整個人從馬上跌落下去,真暈過去了。


    沒辦法,換了任何一個人被人追殺了兩天,此刻放鬆下來,一樣會暈!


    但他暈過去不要緊,身邊人卻連忙上去攙扶,把他先送迴了自己的府邸中。


    等到石勒幽幽清醒過來,身邊站著的正是趙王世子石興,石勒伸手道,“快扶我起來!”


    石興連忙扶起石勒,石勒按了按自己的頭腦,開口道:


    “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暈厥,怕引發了不少事端,已過去多久,城內誰人主持大局。”


    “啟稟父王,現在由右侯,左相,夔將軍,孔將軍等人一起執政!”石興不由道。


    “來人,給我整頓衣冠,我去巡視城池!”石勒沉聲道。


    很快,石勒便馬上去召喚自己手下,可以說這些將領們見到石勒清醒,總算鬆了一口氣。


    對於他們來說,石勒還活著,他們倒是還有主心骨,如果石勒死了,那這場戰爭根本就沒得打了,其中怕很多人都會主動向劉泰投降了。


    “左相,你把我不在這幾日的情況說一下!”石勒對刁膺道。


    張賓微微一怔,但也沒有多說什麽,明白真到了危機時刻,自己這漢人世家的出身,到底還是會讓石勒會有本能的提防,否則石勒應該是讓自己來介紹情況才是。


    而石勒自然明白,自己讓刁膺介紹情況,這樣會對張賓會有那麽一絲疏遠。


    但石勒清楚,張賓到底是漢人,如果自己強勢那自然海納百川,但現在劉泰高舉大漢旗幟打敗了自己,儼然已經成為了大漢的護道者。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石勒真的不敢保證張賓會不會投靠到劉泰那裏去。


    因為石勒自己很清楚,自己是真投靠不過去,若是能投靠得過去,自己早就投了!


    說所以,現在石勒隻相信自己這些雜胡出身的人,對漢人,自己多少有一絲疑心。


    畢竟自己也算是熟讀漢史了,漢人們不是一直有那麽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當初漢人是沒異的條件,但現在漢人的救星就在外麵,石勒不敢賭博啊!


    勝利使人意氣風發,誰人都敢用,失敗令人滿腹懷疑,看誰都像反賊。


    這時候的石勒正是最脆弱的時候,因為他最為依仗的十二萬精銳一戰覆沒,石勒最大的依靠沒有了,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輩子賺到的錢,在股市裏麵梭哈,結果隻剩下了大概5%。


    從此以後,誰說話都會慢聲細語,做事更是瞻前顧後,人沒崩潰已經很厲害了。


    刁膺快速對石勒道,“在大王休息兩天時間,劉泰軍隊已陸續到達鄴城地界。


    同時晉陽郡和安平等郡縣傳來趙安王桑兩支軍隊進攻的消息。


    劉泰謀劃進攻我等,想來是早有預謀,能夠同一時間三路進攻,肯定是早有約定!”


    “是在我進攻了清河郡動手之後,他才下達的命令,原來那一連串的烽火狼煙,就隻是為了同時進攻的信號嗎……還真是大手筆啊!”石勒不由感歎。


    “沒事,那些土地丟了就都了吧,輸了清河郡那一戰,終歸需要丟出一些東西!”


    石勒不由道:“劉泰的軍隊剛到來立營時,有去偷襲騷擾過嗎?”


    幾人相互的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張賓說道:


    “鄴城之內喧鬧是幾位將軍協助鎮壓,所以劉泰大軍到來時,抽不出力量去襲擊!”


    “辛苦伱們了!”石勒知道,必然是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暈倒,所以造成了鄴城之內人心惶惶。


    而幾位又是剛剛戰敗,手上力量折損殆盡,哪怕順利平亂了,這過程也折損了不少人手。


    唯一慶幸的是,劉泰的步兵過來緩,否則到時候順勢進攻鄴城,怕鄴城都保不住了!


    “等一會兒,我便出城巡查穩定人心,隻今日劉泰大軍卻虎視眈眈,諸位可有解決危機的妙法!?”石勒不由開口道,“右侯,你有什麽想法?”


    “首先需穩定城內信心,所有物資進行軍管,若節約使用,可堅持一年有餘!”


    張賓說到這裏不由稍稍沉默,因為張賓清楚,隻要被圍困時間有半年之久,那接下來的日子對城內漢族百姓來說,會非常殘忍。


    “此事好說!”石勒看著張賓卻是詢問道,“接下來呢?!”


    張賓迴過神來對石勒道,“我們需向劉曜陛下求救,征召駐守黃河沿岸的桃豹率軍迴援!”


    “阿豹迴來倒好說,但劉曜他會救援嗎?”夔安有些難以置信。


    張賓解釋道:“劉泰與大王之間的爭鬥說到底,還是劉泰想要降服大王,借道進攻洛陽長安,恢複大漢的國統。


    大王為了尊重劉曜陛下的國策,與劉泰生死搏殺於清河郡,可惜奇差一招輸給劉泰。


    如今困守鄴城,還是需要劉曜陛下派兵支援啊!”


    “這麽說,劉曜就會來救嗎?”石虎聽到張賓的話,卻是有幾分的難以置信。


    石虎的目光不由看向刁膺,因為對比起張賓這種漢人謀士,石虎更加相信刁膺這種出身異族的謀士。


    至少自己的一些思維,跟刁膺這種相對來說是相通的。


    刁膺也認可的點頭道,“我們跟劉曜頂多算是政敵,而不是仇敵。


    若我們以扞衛大趙的姿態被劉泰滅亡而劉曜不派兵來救,以後怕就沒人為大趙賣命了。


    隻不過,這次若被劉曜所救,縱然我們依舊還能獨立,怕也需趙王子嗣去長安做質子了!


    不過,隻要劉泰未滅,趙王也沒生命之憂!”


    石勒聽到刁膺的話,也不由沉默了下來,這種抉擇對石勒來說相當痛苦。


    而這時候的張賓繼續開口,“這決斷必須要快,現在劉泰還隻剛到達鄴城,並沒清理鄴城的外圍防禦設施,更沒包圍鄴城,所以我們還有派人出去求援的可能。


    但若時間拖延得長了,我們到時候就算想要派人出去求救,怕也做不到了。”


    石勒聽到張賓的話深吸一口氣,馬上便下定了決心,派出使者前去長安求援。


    隻不過這時候的石勒,卻有些擔心的看著眾人開口道:


    “劉泰軍中的越騎極其善於奔襲,若我們派遣出使者出去,怕會被越騎追上!”


    “此事簡單,驅趕城中的百姓離開鄴城,我們把使者分成兩撥。


    一波混入到百姓中,偽裝成百姓徒步前往長安。另外一波以良騎快行。


    此刻劉泰軍隊沒包圍全城,他們不可能攔截下所有百姓!”張賓快速給出解決方案。


    石勒點頭,臉上流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笑容,道:“便由右侯你來安排!我則巡視全城,以穩定人心。”


    很快的,石勒便開始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整個鄴城隨著石勒的出現,眾人心思總算安定下來。


    若說他們能逆推劉泰肯定不現實,但至少依靠鄴城進行防守卻是可行!


    而張賓則開始動手驅趕百姓出城,而張賓馬上找到自己的父親,道:


    “安排幾名妾生子混入流民中,若我張家遭遇不幸,怕需要他們延續我張家血脈了!”


    “其他人走不得了嗎?”張賓的父親聽到張賓的話,有些擔心道。


    “我張家嫡係都在趙王的眼下,怕是逃離不得。”張賓對父親搖搖頭道,


    “如今趙王困守孤城,正是疑心最重的時候,若輕舉妄動,反而會遭受不必要的懷疑。”


    “我明白了!”張賓的父親聽到了張賓的話鄭重點點頭。


    說實話,誰也沒有想到,看起來否極泰來,視野逐漸進入巔峰的石勒就這麽短短的時間,陡然便是急轉直下,直接落入到了如此絕境。


    甚至就算自己張家嫡係都未必能夠保得住,隻能先把妾生子送出去延續香火。


    但張家又能怎麽辦呢,這就是參與到了天下爭霸中,所可能付出的代價啊!


    這時候的劉泰正靜靜看著眼前的鄴城,開口道,“鄴城,又見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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