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在滿腹心緒中,不知不覺的睡去了,可能是心情沉重,她睡得並不熟,微弱的燭光都能將她驚醒。蘇婉緩緩睜開迷離的雙眼,理智沒有跟著清醒過來,眼底寫滿了迷茫和不在狀態,宋子恆此時正立在床邊,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蘇婉迷迷糊糊的朝他道:「你不睡啊?」


    蘇婉正處在半夢半醒之間,並沒有注意到宋子恆愣了一秒的細節,聽到對方表示馬上就睡,並且及時吹滅了燈,屋裏又迴到黑暗和平靜的狀態,蘇婉心滿意足的翻了個身,又沉沉的睡去了,臨睡前還在想不知道劇組從哪裏挖來這麽個美人,燈下低頭而笑的樣子簡直了,這哥們是要火的節奏啊。享過眼福的蘇婉心中不免雀躍,也沒注意床上多了個不熟悉的男人。


    一夜無夢,蘇婉再次睜眼,很意外發現竟然不是躺在自家剛購置的新房內,屋裏又破又陳舊,擺設都沒幾件,床板也硬邦邦的,枕頭更是硬的令人頭皮發麻——竟然直接就拿石頭當枕頭!


    這一覺睡得蘇婉渾身酸痛,她很不優雅的被子裏伸了個懶腰,終於想起自己的處境了,也顧不上嫌棄宋家的環境,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屋內已經看不到宋子恆的蹤影,而用一塊深色麻布擋住的窗外,依然看得到陽光,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這裏沒鍾表,蘇婉對時間沒概念,見太陽都出來了,還以為已經很晚,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衣服,按著昨晚睡前的樣子鋪了床,這才打開門走出了屋。


    宋家房子其實挺大的,不然也住不下家裏這麽多人,房間夠多,還能專門給宋子恆收拾一間書房出來,這個時代不像後世寸土寸金,蓋了房子,有條件的還能在屋前圈出大塊地來,周圍種上籬笆或者切了牆,院子裏還能種點菜栽點果樹養養雞鴨什麽的,宋家房子大,院子也跟著大了,宋母是個細致的人,一麵放雞鴨,一麵種菜,一麵栽樹,打理得井井有條,宋小妹喜歡種花,找小姐妹拿了幾包種子,這個季節正好一盆盆堆在牆角的蕙蘭花開得熱烈,而牆壁上也爬滿了藤,隻等到了夏季痛快綻放。宋子恆疼幾個侄子侄女,專門給設計了秋千圖紙,宋有根宋有福兄弟倆也是巧手的,照著圖紙在院子裏搭了兩架特別精巧的秋千,一架在玉蘭樹下,一架在葡萄藤下,這兩架外觀與質量並重的秋千,不但是宋家幾個孩子們的最愛,也是全村孩子們最想玩的玩具。


    蘇婉昨日進來時滿懷心事,無暇打量,這會兒陽光仿佛讓整個院子裹上了一層金光,一切便美得似一幅畫,蘇婉站在房門口看了許久。


    宋家人都出去了,大人幹活,孩子們唿朋喚友在田野裏撒野,宋小妹腳邊放了兩大桶衣服,這是全家人的,農忙時節她娘和兩個嫂子都得下地,她就負責在家洗衣做飯看孩子們,以及顧好家裏養的雞鴨和豬。宋小妹把衣服擰幹水又甩平,攤在竹竿上,一迴頭就看到蘇婉站在門口發愣,便道:「三嫂,你醒啦?」


    「嗯,你在晾衣服啊?我來幫你。」


    宋小妹趕緊攔住她:「我忙得過來,三嫂你去洗漱吃飯吧,早飯放那裏怕要涼了。」


    蘇婉看宋小妹一邊說一邊飛快的幹著手上的活,是真心不想要她幫忙的樣子,便收了手:「也行,我吃了飯再來幫你。」


    宋小妹頭也不迴的點頭,想了想又道:「三嫂是要用鹽漱口的吧?鹽罐子我早上用了,隨手擱在角落裏,估計你找不到,我去給你拿。」


    蘇婉確實不清楚,也不逞強,大大方方跟宋小妹道了謝,便自去井裏打水,若說穿到這個貧瘠而落後的年代、代替原主這個極品而驕縱的女人而活,有什麽是值得蘇婉滿意的,大概就隻有這具身體姿色不錯了。原主五官底子好,皮膚彈性有光澤,不過是因為她年輕,而蘇婉希望的,是十年二十年後,都能保持這個狀態,所以保養就很重要了,剛從打上來的純天然的井水,冰涼沁人,用這個好好洗臉,比她用再貴的洗麵奶、貼再好的麵膜都管用。


    宋小妹做什麽都麻利,蘇婉剛打水上來,她已經將鹽罐子以及蘇婉的牙刷杯子拿過來了,蘇婉正好迴神,對上她的雙眼,蘇婉伸手接過,揚眉笑道:「謝了。」


    宋小妹卻仿佛視線被燙傷了一般,迅速收起,本來想說廚房有她早上打好的水,不用特意再打的,也不說了,隻低聲道:「我該做的,三嫂不必客氣。」宋小妹覺得她三嫂今天看起來特別不一樣,雖然穿的比以前要樸素,可剛剛衝她笑的時候,就好像眼睛裏有寶石一樣,用她三哥說過的一個詞來形容,就叫耀眼。


    宋小妹繼續曬衣服,心裏頭也琢磨,她還記得三嫂來家第二天起來洗漱,因為找不到工具和鹽,在廚房裏愣了好一會兒,還是娘找給她的,後來娘又囑咐她,每天都幫三嫂準備這些,還是頭一次聽她道謝,果然是變了,忍不住又迴身看了眼她今天的穿著打扮,宋小妹想起之前聽二嫂和大嫂抱怨三嫂鋪張浪費,在家是嬌小姐,可出嫁從夫,沒見著她那樣的,其實她心中也頗為讚同這話,這新三嫂舉止做派暫且不提,進門當日穿的嫁衣,聽說就是綢的,她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看到穿綢的人,點了油燈看衣服上像是淌著光,村裏人到今日還在議論,更別提手腕、脖子上戴的金項圈了,之後不穿嫁衣了,但每日一套襦裙換著穿,麵料不是稠的就是夾稠,花紋華麗樣式新潮,還有經常換著帶的金銀玉器首飾,村裏人都悄悄議論他們家如今迎了座金山迴來,以後一家人都吃穿不愁了。但是宋小草知道說這些她爹娘定不樂意聽,也不太敢在他們跟前帶出點這個意思來,省得被娘教訓她忘恩負義。


    不敢說歸不敢說,不見得她看得慣,所以今天乍一看蘇婉身上簡單的裙子,連那些晃人眼的首飾都不戴了,隻是簡單挽了個髻用根碧綠的玉簪固定著,也不像以前那樣塗脂抹粉,麵上清清爽爽,別提多好看了,宋小妹心裏邊一陣歡喜,歡喜完了又有些羨慕,就算三嫂迴娘家一趟變得節儉樸素了,可她穿的依然是新衣,這種純細棉的襦裙,在他們家也隻有三哥有一件,還是前頭縣考時,她奶當了隻銀耳環扯了布迴來做的,她奶聽說讀書人要風流要氣質,都穿細棉青衫,也不能委屈了她三哥,她三哥也寶貝那件衣服,除了考試和跟夫子赴一些聚會穿,等閑也不舍得碰。


    蘇婉不知道宋小妹複雜的心情,她拍完臉,打了聲招唿便進了廚房,灶台上有一個碗用小碗扣了起來,蘇婉猜那是菜,先打開鍋才發現留的早飯有點多,她一個人是絕對吃不完的,蘇婉迴頭高聲問院裏的宋小妹:「小妹,你還沒吃早飯嗎?」


    宋小妹迴道:「我吃過了,那是給你和二哥留的。」


    蘇婉這才反應過來:「是二哥送宋……子恆去書院的?他還沒迴來?」


    「沒這麽快,二哥還得拉人迴來,他們聽說二哥要送三哥進城,老早就過來跟著坐車去了,他們進城要置辦東西,估計要耽擱不少時間。」宋小妹說完,又補充道,「對了,菜全是給你的,我二哥喝粥不用菜。」


    事實上宋家乃至整個宋家村喝粥都不會特意做菜,頂多裝點兒自家做的鹹菜蘿卜幹什麽的,畢竟這個時代,能吃飽就謝天謝地了,況且他們又不是多殷實的人家,供宋子恆念書就已經夠嗆了,奈何娶了蘇婉這個千金小姐進門,原主別的不說,小姐的做派倒學了個十成,剛進門就嫌棄宋家吃的豬食,一點味兒都沒有,早飯粥裏看不到幾粒米也就算了,連菜都不給吃!無奈何,隻能給她單獨做菜,還得是早上弄的新鮮菜,怕她天天吃幾個蔬菜又發火,宋小妹偶爾早晨放牛時會采一些野菜,用水焯了,放點鹽和幾滴麻油拌一拌,宋小妹每天眼看著那小罐麻油在減少,別提多心疼,可就這樣,她三嫂也就是「勉強入口」。


    現在換了這個蘇婉過來,倒不會嫌棄,野菜多香啊,絕對的純天然無汙染,健康又營養,麻油也是最正宗的芝麻榨的,不摻一點假,吃一口滿嘴香,這才是人間美味,蘇婉想起常去的一家私菜館,他家的招牌野菜必須是熟客預定才吃得上,價格還貴死人,她每去必點,那時還挺喜歡,但現在一對比,就分分鍾覺得自己當時吃的隻能算野草了。


    蘇婉覺得人活著至少要有兩大追求,一個是對吃,一個是對美,如果連這兩樣都沒有那人生就真的了無生趣了——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淡定的麵對未知世界,就當換了個地圖,她還能繼續追求人生大業,沒什麽不好的。


    蘇婉一邊吃一邊感歎,這粥雖然米粒稀稀拉拉的,大部分都是紅薯,味道卻也出奇的香,不吃菜她覺得自己也能吃下一大碗,就了菜就更是享受了,不由得十分慶幸自己穿越的是天朝的古代,大天朝吃貨國不是吹出來的,上下五千年文明裏,她認為美食就占了一半——這要是不小心穿到了中世紀的英國,單單那黑暗料理就能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忽然,蘇婉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因為她感覺有強烈的視線在盯著自己,果然一轉頭,就看到廚房門口排排站的幾個小豆丁,正眼巴巴的盯著她,最小的兩個控製不住的在咽口水。


    這幾個孩子她都認識,宋有根宋有福的兒女們,也就是她名義上的侄子侄女。蘇婉吃得差不多了,索性放下碗,很有母性的朝幾個小豆丁招手:「都進來吧,在外麵玩夠啦?」


    幾個孩子都挺怕她,乖乖的走到她跟前,唯獨三娃年紀小膽兒大,又昨天跟蘇婉玩得開心,所以站得離她最近,清澈見底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她,蘇婉沒忍住伸手將人撈進懷裏,用幹淨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臉:「去哪兒瘋了,小花貓?」


    大妞緊張的看了她一眼,替弟弟迴答道:「就,就去前門玩了會兒,沒亂跑。」


    三娃手腳並用的爬到蘇婉膝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全然不知他大姐已經在心裏捏了把汗,大妞是宋老二的女兒,旁人打趣是九歲的大姑娘了,按照蘇婉的算法也才七歲而已,就比她弟弟大三歲,本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小蘿莉,因為是宋有福家的老大,已經很會照顧弟弟妹妹了,有時宋小妹忙不過來,她也能在旁邊搭把手,至少比蘇婉靠譜,大妞心思細,看到弟弟膽子這麽大,心裏便有些急,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生怕她三嬸一個不耐把弟弟推開,她能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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