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路嘉走的時候,他還沒開始點名,剛剛上課不久。丁路嘉接到楊俊宇的電話的時候,拎起書包,不顧老師的斜視,從教室的後門走掉了。金融老頭氣得跳起來,拿起書本敲打著講台桌,這樣的情況在他從教了三十年裏,第一次遇見。


    周末時,葉嘉接到奶奶的電話,就像是世界末日就要到來了一樣。“葉嘉,你現在忙嗎?”這場景就像是當初爸爸生病的時候一樣,站在操場上打羽毛球的葉嘉,卻在那一刻遇到了丁路嘉。葉嘉不禁迴想起高中的那三年,關於丁路嘉的所有的美夢,每個周末都在球場上打羽毛球,為了偶遇丁路嘉。而那個時候的楊俊宇,每個周末都在球場上大籃球,卻是為了遇見丁路嘉身旁的夏婷。那個青澀時候,楊俊宇和葉嘉都認為丁路嘉一定是和夏婷戀愛了。經常有別的學校的學生,為了躲避本校的老師和同學,跑到其他學校去約會。


    “奶奶,你是怎麽了嘛?”十五歲的時候,一邊渴望著愛情,一邊接受著殘酷的現實。十九歲的時候,這一幕就要重演一般的沉重起來。


    電話那邊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但心裏總是忐忑不安。爺爺奶奶也很少給葉嘉打電話,很少問葉嘉你在幹嘛,你忙嗎這樣的話。心一下子就堵到了嗓子眼。


    “我沒事,就是今年的五一你能不能迴家來一趟?”


    “我有時間的話我一定會迴來的。”


    “那能不能帶上小婷一塊迴來呢?”


    “奶奶,是發生了什麽事嗎?你這樣說我害怕。”


    “沒事,真的沒事,就是想你了。”想你了這樣的詞,偶爾的說出來就像是一種隆重的告別語,沉重緩慢無奈都有。


    葉嘉掛了電話,心還是撲通挑個不停。心裏想著如果是真的有什麽大事,姑姑一定知道的。雖然姑姑嫁到了很遠的地方,但有急事肯定還是姑姑做主,因為拿主意的大人就剩下姑姑了。


    “小嘉,你最近好嗎?”


    “姑姑,我很好。我是想問,爺爺奶奶是不是除了什麽事了?”


    “你怎麽這樣問啊?”


    “因為奶奶說她想我了。”


    “傻丫頭,奶奶說想你了,很正常啊。我不在家,爺爺奶奶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是最長的,肯定也是最想你的。”


    “可是。”


    “別可是了。”姑姑在醫院的走廊上,故意裝出一副什麽事也沒有的樣子,笑起來對著葉嘉說:“林林要寫作業了,我得去看看。你照顧好自己。”


    姑姑都這樣說了,葉嘉頂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下了。


    可是還沒到五一,清明節的前兩天,姑姑卻又給葉嘉帶來電話。“小嘉,你們清明節放假嗎?”


    “會的,有一天的時間。”


    “那你迴家吧。我給你買票。”


    “迴家,姑姑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爺爺在醫院。”姑姑的聲音再不像上次那樣的歡快了,葉嘉恍然大悟,姑姑上次肯定是裝的。再又想起來,爺爺奶奶這一個多月來給葉嘉打電話,都會問到葉嘉什麽時候迴家,還和葉嘉說了很多以前沒說過的話。昨天奶奶還給葉嘉來電話了,說:“嘉啊。你要照顧好自己啊。我和你爺爺年紀都大了,總有一天要離開你的。”


    這些葉嘉從來就沒有聽過的話,突然一下子在這一個月裏反複的被提起來,葉嘉流著眼淚跑到輔導員的辦公室。“老師,我要請假迴家。”


    “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爺爺,可能得了重病。所以我必須要迴去。”


    “這邊要跟家裏確認,要不你讓你家裏人給我打個電話吧。”


    葉嘉趕忙讓姑姑給輔導員打了一個電話。其實家裏人還沒人讓葉嘉知道爺爺就是已經快不行了,爺爺在家摔了一跤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雖然被搶救到醫院,但是醫生不能給爺爺做任何手術,隻能給讓爺爺一直住在重症監護室,但是一旦停止了唿吸機和營養液的輸入,爺爺馬上就會停止心跳。


    住在重症監護室已經一個多月了,就這樣一直拖著,醫生建議停止對爺爺的救治。年紀大,做腦梗的手術,風險太大,很多醫生都建議保守治療。爺爺住在市裏最好的醫院,醫生也不敢說動手術。


    走出輔導員的辦公室的時候,輔導員緊緊的抱住葉嘉。輔導員還給葦航打電話,讓她來行政樓下接葦航迴宿舍整理東西,還囑咐葦航把葉嘉送到機場。


    葉嘉沒有給丁路嘉打電話,想先迴去看看是怎麽迴事再聯係丁路嘉。雖然心裏害怕的要死,但是頭腦的另一個自己又說:“爺爺肯定沒事的,爺爺怎麽會有事呢?”那種感覺,就像是在等待被宣判一樣,明明已經知道是死刑,卻不死心。


    迴到宿舍的時候,葉嘉抱住葦航哭了很久,但是對小雲和貝貝卻什麽也沒說。葉嘉一邊給姑姑打電話,一邊哭的泣不成聲,但是小雲和貝貝也不敢問。貝貝給楊俊宇發短信,問他葉嘉的事,丁路嘉知不知道。就在葉嘉打包好東西,準備去機場的時候,手機響起來了。


    是丁路嘉打來的。


    “你等我,我馬上就過來了。”丁路嘉正在上一節很重要的課,經融學的老師,每節課都要點名。這個已經是地中海發型的男老師,總是喜歡抬著眼睛看人,他不看人的時候,眼睛就快要掉下了。他一抬頭,就要扶著眼鏡,從眼睛裏斜著看同學們,同學們就喊他賊老鼠。不過那種從眼睛裏麵看人的樣子,別說真是像極了老鼠。


    丁路嘉走的時候,他還沒開始點名,剛剛上課不久。丁路嘉接到楊俊宇的電話的時候,拎起書包,不顧老師的斜視,從教室的後門走掉了。金融老頭氣得跳起來,拿起書本敲打著講台桌,這樣的情況在他從教了三十年裏,第一次遇見。


    丁路嘉平時不怎麽逃課,又是老師比較看重的學習榜樣,現在卻這樣公然的離場,老師多少也覺得沒有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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