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的。


    那聲音又起:後悔嗎?


    不能後悔。


    歸樸上的小字再閃了閃微光。韓知竹撫了撫淡青色穗子,收起了它。


    林青雲笑著向韓知竹所在的琴台走來。韓知竹卻長身而起,攜起歸樸,收了琴,對林青雲拱手一禮,便轉身向自己的屋子而去。


    他隻想安靜。


    第二天一早,迎了師尊進入薰風莊後程雁書才知道,那刻意添加到四極封印上的一筆,已被確認將在十五日內使四極封印無效,因此必須在十五日內重新打下封印。


    大佬們齊聚薰風莊主屋後,薛明光蹭到了程雁書身邊,一改往日的活潑,憂心忡忡道:「宋夫人說,宋掌門身體不適,閉關不出,由宋執代行一切掌門職責。」


    心思都在「四極封印隨時可破」,憂心於四極封印破時鎮住補天石的無心劍會如何,大師兄又會如何,卻又沒辦法去向大師兄問出口,程雁書一時之間沒消化薛明光的話:「宋少掌門不是一直在代行掌門職責嗎?」


    「可是這次不同。」薛明光緊緊皺眉,「宋掌門稱病不出,薰風莊去封印之人就隻會是宋執。封印魔魅之窟是極兇險之事,何況即使結成封印,不是也可能會被魔氣侵蝕……」


    不過片刻,各家已經確認去封印的人選,薰風莊的人選,果然是宋謹嚴。


    「去封印的你師尊,我二叔,還有宋執……以及白掌門,」薛明光垂下眸子,「九死一生。」


    雖然心有戚戚焉,程雁書也隻能盡力開解薛明光:「你上迴不是和宋少掌門說,從小勤學苦練日耕不輟,就是為了盡己所能匡扶正道保護生靈麽?」


    「自己去是一迴事,看著自己的朋友、家人去,又是一迴事。」薛明光抓住程雁書手腕,「但義之所至,我輩也不可貪生怕死。明日一早便要去往鑄心堂,今晚無論如何,我們和宋執一醉方休如何!」


    薛明光說得激動,聲音也漲了不少音量,大佬們齊齊看一眼他和程雁書,薛二叔和薛三叔同時開了口:「阿曉啊……」


    薛明光立刻做俯首稱臣狀:「二叔三叔,我錯了,我下次注意。」


    「你長大了。」薛三叔用蒼勁的手很是欣慰地拍向薛明光的肩膀,「很好。」


    誒?


    薛明光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程雁書用肩膀推推他:「誇你呢。恭喜你,你現在是被你二叔三叔認可的男人了!你走路可以帶風了!」


    「是嗎?!」薛明光立刻喜不自勝,趁勢對韓知竹一拱手,「韓師兄,今晚借雁書一用!」


    看一眼和薛明光肩挨著肩站得緊密的程雁書,韓知竹緩聲道:「不可誤了琴修。不可飲酒。」


    宋謹嚴淡笑插話道:「韓師兄放心,我會看著他們的。」


    於是當晚琴修時,在月下的琴台邊出現了一番盛景:程雁書在琴台上規規矩矩隨韓知竹琴修。而中庭處,薛明光正兒八經地著人搬來了兩張搖椅,硬是拉著宋謹嚴排排坐著,等程雁書琴修結束。


    林青雲也在十步開外的涼亭中倚亭而坐,還捧著一壺新釀放在身旁,似要與韓知竹月下同酌。


    薛明光覷眼看林青雲,又去戳宋謹嚴的手臂:「他怎麽總陰魂不散的?」


    「這是他家。」宋謹嚴笑著搖頭。


    「這是薰風莊,他姓林,並沒有你宋家的血統,要入安寒湖都要你宋家人領路的,怎麽就是他家了?難道住得久就可以鳩占鵲巢?是你家,他不過是來做客的。而且,要是這算是他家,那也是我家了——我可是你薰風莊的未來姑爺!」


    「你不是不認『姑爺』身份嗎?」宋謹嚴笑笑,又看程雁書,道,「你看雁書和韓師兄,月下琴修,倒像是一副極美的畫。」


    薛明光順著看過去,也立刻認同:「是。不過你我此刻在月下清談,也像一副文採風流的畫。哪天我興之所至,給你畫一幅,等你正式接任掌門,就掛在你們薰風莊主屋的正中間,給素淨得能讓我睡過去的氛圍增加點熱鬧如何?」


    宋謹嚴又笑:「當如你所願。」


    說話間,琴聲停止,琴修已畢。程雁書轉身對著薛明光和宋謹嚴這邊比了個他們看不懂但感受到了「我自由了!」的氛圍的樹杈手,又走流程般挽起袖子遞上手腕待韓知竹測過靈力,同時道:「今日也辛苦大師兄了。琴修已畢,不打擾大師兄與友人月下對酌,我先走了。」


    「我與林公子並未約定。」韓知竹壓著程雁書手腕脈搏的兩指卻依然穩穩壓住,並未收迴,「明日一早即將去鑄心堂,我會請他盡早迴去。」


    「哦?」程雁書垂下眸子,看著自己脈搏上貼著的韓知竹修長的手指,嘆息一般道,「大師兄,你不該和我說這些。」


    韓知竹抿了抿唇,卻無言。


    「你和我說了這些話,不,哪怕你對我多說了一句題外話,我心裏都會又會了『大師兄對我果然還是不同』的妄想。」他坦然看向韓知竹,「這一定不是大師兄希望的吧?」


    動了動手腕,程雁書道:「大師兄,你現在要麽把我拉住,要麽就保持決絕,讓我清楚自己癡心妄想的可笑吧。」


    深深深深看了程雁書一眼,韓知竹抬起手,鬆開了那貼合的手指。


    相觸的肌膚分開,散失的溫度帶出空氣立刻鋪滿觸覺的涼意。


    那涼意毫不停滯地直入心間,讓程雁書察覺到,說出這番話時,心裏竟然還是抱著隱約的期待,期待大師兄真的能夠拉住他說「別走」的自己,實在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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