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宿被雲秋染用話術一引,頓覺找到了知己,激動之餘,一股腦將心底的真實想法都倒了出來。


    待話說完,發現在場的人都一臉古怪的盯著自己,複想起準許和離是當朝太後提出,聖祖力排眾議編進朝律的,心頭一個激靈,連忙找補:


    “咳咳,我的意思是說,一般情況下,不管是出於良知還是責任,男子都不會逼得家中女眷無法生存,若女子真遇人不淑,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和離自然是可以的。”


    “依我之見,雲家女和離事件既不違法,也不違規,咱們這些讀書人莫明糾著此事不放,實在不妥。


    至於那些嚼舌根的人,不過是世人愛八卦的本能使然,等過些時日,無人煽風點火,自然也就淡下去了。”向來守規矩殷世航雙眉緊鎖,顯然不認同錢宿的提議。


    “殷公子此言差矣,你我身為讀書人,討論的本就是天下事,朝堂大事,國計民生咱們該討論,民風民俗,世情風貌,咱們也不能不聞不問。


    雲家女和離確實不違法,但違不違規就不好說了。


    太後與聖祖立法準許和離,是給某些在夫家實在過不下去的女子,多一條活命的選擇機會,並不是讓人心裏有點不痛快,就和離。


    而雲家女的情況是在夫家活不下去嗎?


    定國公府是什麽樣的人家?若她真在夫家活不下去,能須頭須尾的帶著所有嫁妝從沈家離開?能如此容易立下女戶?


    既然不是夫家苛待她,她隻因丈夫寵愛妾室,心裏不痛快就絲毫不顧夫家臉麵,倚仗太後娘娘的喜歡,逼著沈世孫與她和離。


    如此行事風格,除了善妒二字,王某實在找不到其它詞可以形容。


    和離後,連娘家的門都不進,就擅自立了女戶,還將上門請她迴家的父親,繼母罵得狗血淋頭。


    如此善妒妄為,又忤逆不孝的女子,難道大家連討論都不能討論一句?”殷世航話音剛落,王公子就站出來反駁。


    王家與梁家亦是姻親,王家的當家主母,與梁氏是堂姐妹。


    梁氏在沈家因雲秋染大吃掛落,被國公夫婦禁了足,過年都不能迴娘家,不僅惹得梁家人憤怒不滿,與梁氏關係不錯的堂姐也非常不高興。


    她不高興,自然就會站在梁氏的立場,將雲秋染批得一文不值,兒女受她影響,看雲秋染也就分外不順眼。


    眼前這位王公子就是大梁氏的兒子,與梁家二公子是堂表兄弟。


    在王、梁兩家人看來,梁氏身為國公府的當家主母,還有個在宮中深受帝寵的貴妃女兒,加上還是雲秋染的婆婆。


    在占盡天時地和尊長身份的前提下,都鬥不過以貞靜柔順名聞京都的雲秋染。


    一來是雲秋染太會裝,她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將自己扮成溫良柔順,怯弱無害的小白兔,讓人不設防。


    二則是她的心機太過深沉,假裝不在意丈夫踩自己的臉麵,實則從踏進沈家門那一刻起,就在步步為營,小心算計。


    一個善妒,又心機深沉,同時還忤逆不孝的女人,王、梁兩家人自是對其沒有半分好感。


    自詡已經看透雲秋染的王、梁兩家人,一門心思想做那個揭開雲秋染真麵目的智者。


    現見殷世航幫雲秋染說話,王大郎立即就跳出來反駁。


    “我認可王兄的話,燈不撥不亮,理不辯不明,無論雲家女和離事件是對還是錯,都是京都望族中的第一起和離事件。


    此事可能會影響京都,乃至全大乾的貴女和貴婦們對待婚姻的態度。


    咱們身為讀書人,應該做的是認真提取各階層人群的意見,再經過客觀嚴謹的討論,總結出一個可以供世人參考的結論。


    錢兄之前的提議就很好,咱們可以小範圍開始試討論。”梁公子適時接過話頭。


    王、梁、錢幾人的話都說的冠冕堂皇,開口大義,閉口規矩,其它不了解事情經過的學子們,聽到這裏,不由自主的跟著點頭。


    雲家女與沈世孫和離,到底是誰是誰非,他們不清楚,不好評論。


    但錢、王、梁三人的提議確實有道理,大家可以就事論事,好好討論嘛。


    婚姻大事,涉及的是兩姓之好和子息繁衍,和離這樣的事,確實應該慎之又慎。


    永安郡王聽得麵色如水,這些所謂的讀書人,一個個還真是吃飽了撐著。


    若不是怕牽連到染染,他今天定要忿到他們懷疑人生。


    雲秋染見他的臉陰沉得可怕,怕他一怒之幹出什麽不妥之事,便用胳膊輕撞了他一下。


    永安郡王垂下眸子,深吸了口氣,再次抬頭的時候,表情已經恢複正常,他的目光從在場諸人的臉上緩緩掃過:


    “既然你們都認為錢公子的提議不錯,那就這麽定了,都來說說自己的看法,從誰開始?”


    他不知道的是,他臉上的這些變化,都被小心注意著他的錢宿看眼裏。


    嗯,永安郡王莫非與雲家女有什麽關係?


    據望京對這位郡王的描述,應該不至於啊?


    以他的出身,容貌,想要什麽樣人沒有,怎會看上一個和離女?


    不過不管是不是,且試上一試就知道了。


    若真確定永安郡王與雲家女關係不尋常,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即便沒有什麽不尋常關係,隻要他露出一絲維護雲家女的意思,同樣大有文章可做,畢竟春秋筆法,不是說著玩的。


    一念至此,錢宿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多年考不中進士的頹廢失落都被衝淡了許多。


    他清了清喉嚨:“此事既然是錢某人提議,就從錢某開始吧,我依然保持之前的看法。


    雲家女堅持和離,說白了就是善妒,這件事在錢某看來很荒唐,她出府後的作為,更是忤逆不孝,簡直不配為人子。”


    他話音一落,永安郡王蘊著冷意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錢公子,你開口就將善妒不孝等罪名往雲家女頭上扣,你調查過事情的經過,了解她的家人?”


    “確實不曾,我的意見隻建立在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的基礎上,若事實與傳聞有很大出入,屆時再修正不遲。”錢宿神色不變,心中卻是暗喜。


    看樣子永安郡王果然與雲家女關係不一般,對她十分維護。


    “僅憑道聽途說,就用來做為攻擊別人的筏子,你這功名是怎麽考來的?”永安郡王麵色陡然一沉。


    剛才還誌得意滿的錢宿被他一逼問,頓感唿吸一滯,一時竟答不上話來。


    “王爺,錢兄......”王公子見錢宿被蔣灝寧嚇住,下意識就想開口幫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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