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幹什麽?快想想辦法怎麽取得她的信任啊?”


    雲紓在他的識海之中焦急催促道。


    布偶:“……”


    怎麽取得別人的無條件信任?


    這是一個高深的話題。


    方未寒雖然不能稱得上是對於此道十分精通,但至少正常的與人溝通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要想取得別人無條件的信任,那麽應該先從自己的內心入手,先去想辦法無條件地信任別人。但問題是他現在是一隻貓!


    貓應該怎麽取得人的信任呢?


    布偶沉思了片刻。


    它做出了一副十分警惕的樣子,一步一步地朝著方棠走去。


    白貓走路的過程中,身後蓬鬆的大尾巴就像是一樣一搖一擺的,讓人看到後很難不心生喜愛。


    它一路摸到了方棠的腳下,輕輕拱了拱她的鞋子。


    如同寶石一般的藍眼睛之中閃動著好奇的神色。


    雲紓目瞪口呆地看著方未寒無師自通且十分嫻熟地做出了以上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


    “不是……你這一套都跟誰學的?”


    她呆呆地問道。


    “短視頻刷的啊?我去雖然沒養過貓。但是經常看貓啊。”


    方未寒洋洋得意,


    “貓模仿人很難,可人模仿貓很容易啊。”


    “我呸!你還說你不是舔狗!”


    雲紓翻了個白眼。


    這個雲紓真是特麽的瘋了!


    方未寒大怒,但是礙於現在的形勢不好發作。


    “先別吵吵,看看方棠是個什麽反應。”


    在方未寒期待的眼神之中,方棠終於有了反應。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後又收斂身姿蹲下,金紅色的宮裙在拂過光潔的地麵。


    少女如削蔥一般的纖指摸著布偶毛絨絨的下巴。


    布偶貓配合地發出舒服的唿嚕聲。


    “小家夥,你好啊。”


    方棠的聲音是那種很典型的少女聲音,柔軟之中帶著些許清脆,像是蜿蜒輾轉於山間的寒冽清泉。


    方未寒突然愣了一下。


    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他仔細迴想了一下,而後恍然大悟。


    哦,這個聲音似乎和陶允薑的聲音有點像。


    不過允薑的聲音比方棠的聲音要更加有活力一些,其中清脆的那部分含量偏多一點。


    硬要說的話,方棠的聲音就像是五分的允薑加上三分的婉婉再加上兩分的小槿。


    這個念頭隻是在他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很快便被他丟到了記憶深處。


    “你長得好漂亮,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般漂亮的小貓。”


    方棠一邊輕輕撫弄著布偶的毛發,一邊柔聲說著。


    “你有名字嗎?”


    布偶貓喵了一聲。


    “看起來你沒有。”


    方棠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讓人看了唿吸仿佛都要停滯的絕美笑容。


    “那我便叫你……杏仁,怎麽樣?”


    方棠拍了拍它的腦袋。


    “我的父親是大周的皇帝,托他的福,我能吃到好多好多的水果,有些可能是普通百姓一輩子都吃不到的那種。”


    “像是有一種青紅色的殼,白色果肉,裏麵還帶著果核的水果,叫做荔枝的那個,你見過嗎?”


    少女眸光瑩潤,伸出手向著方未寒比畫了一下。


    因為是深夜,方棠的發髻並未束起,如瀑青絲像是綢緞一般披散在她的腦後。


    輕輕歪頭的時刻,方棠的長發劃過了布偶貓身上的白毛,讓它渾身都打了個激靈。


    “看起來你很想吃咯?”


    方棠敏銳地看到了他的小動作,輕聲笑了出來。


    “你能吃荔枝嗎?據說這種水果吃了會上火呢。”


    “你就算再漂亮,本質上也是隻貓啊。貓不應該吃小魚幹什麽嗎?”


    “看你這麽胖,平常是不是沒少偷人家的燒雞吃啊?”


    方棠打趣般地彈了下他的腦袋。


    方未寒並沒有注意到少女的眸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略微黯淡了下。


    因為他在跟雲紓商量。


    他看到方棠已經開始跟自己聊天了,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


    姐姐,我是一隻剛剛跟你見了一麵的貓啊。


    這就開始給我起名字了?你是不是有點太自來熟了一點?


    “雲紓?這什麽情況?這方棠平常話很多嗎?”


    他多年和別人打交道的經驗在提醒他,這方棠的行為之中處處透露出極其反常的不對勁。


    “我也不知道。”


    雲紓十分誠實地搖搖頭。


    “我的記憶之中有關於方棠的信息基本等於零,除了知道有她這麽個人,皇血試劍成績極高之外,其他幾乎一概不知。”


    “她的存在,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從曆史上抹去了一般。”


    聽見雲紓這麽說,方未寒的內心疑慮稍減。


    既然都這樣了,沒準是人家小姑娘在天天深宮裏待著沒有個說話的人,憋出來毛病了呢。


    方未寒十分樂觀地想到。


    “不過那些荔枝什麽的……我都不喜歡吃,我還是更喜歡吃咱們這裏產的杏子一點。”


    “盡管他們都說,杏子吃多了上火,會傷身的。”


    “所以我才給你起名字叫杏仁呢。”


    少女的言語軟軟的,就像是一杯甘甜的蜂蜜水,其中還攙著誘人的橙粒。


    方未寒:“……”


    “我覺得應該……這事情穩了?”


    他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看起來這方棠很好騙的樣子?”


    “不一定。”


    雲紓持反對意見。


    “沒準隻是這個方棠特別喜歡貓呢?”


    雖然他們的想法有點不一樣,但無論是方未寒還是雲紓都已經默認了一個事實:


    和方棠之間的關係已經初步建立了。


    就在方未寒內心稍稍鬆了口氣的時候,方棠又說話了。


    “啊,一不小心說的話有點多了。”


    “對不起啊,杏仁。”


    少女略有些歉意地解釋道。


    雖然知道方未寒聽不懂,但是方棠還是出言解釋,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


    她就像是在台上的話劇演員一般,獨自對自己訴說著事先已經準備好的台詞。


    帶著精準而機械的完美。


    “畢竟我已經好久好久沒遇到能讓我說說心裏話的人了呢。”


    “嗯……雖然你是一隻貓。”


    方棠眨了眨眼睛。


    “這瑛鑾殿已經被期門軍團團圍了起來,別說是外人,就連侍女都進不來。”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呢?”


    “杏仁?”


    她仍然在笑著,可是方未寒本能地從她的笑容裏察覺到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謝令婉也喜歡將自己的殺招藏在微笑之下,可謝令婉的笑容和方棠的這種完全不一樣。


    婉婉那種是算無遺策的強大自信,她的微笑更像是一種彰顯著自己已經完全勝利的宣言。


    而眼前方棠的這種微笑,卻讓方未寒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忌憚。


    她的眼眸明明是一泓明麗的秋水,卻仿佛藏著秋風滋養下的萬丈火焰。


    那是一種偏執到極點的瘋狂與決絕。


    她……到底經曆過什麽?


    布偶貓怯懦地喵了一聲,後退了兩步,像是被她的氣勢給嚇到了。


    少女見它這般動作,掩嘴輕笑了起來。


    “你的動作,好像是小時候的我啊。”


    方棠突然收斂了臉上所有的笑容。


    “一樣的無力、一樣的害怕、一樣的……”


    她現在的表情平靜得可怕,仿佛壓抑著歇斯底裏的瘋狂。


    “一樣地……像一隻貓。”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最終歸於一片沉默。


    布偶貓:“……”


    方棠站起身來,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把短劍。


    方未寒甚至沒有見到她從哪裏掏出來的短劍。


    少女拿著短劍,就這麽一步一步地向著布偶貓靠近。


    “你想留下來陪著我啊?”


    方棠似是注意到了它眼裏的害怕,饒有興致地說道。


    “不用,謝謝你的好意。”


    “我不用任何人的陪伴,反正我也沒幾天能活咯。”


    少女輕鬆地說著聳人聽聞的話,就好像她話語中要死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大家都說吃杏不好,你知道我為什麽還那麽喜歡吃嗎?”


    方棠的聲音遙遠而空靈,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布偶貓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就像是被嚇呆了。


    “你不知道啊?我都提醒得夠明顯了,真是笨貓。”


    少女撇撇嘴。


    “反正我也沒幾天能活了,吃點杏又怎麽了?”


    “及時行樂嘛,你說對不對?”


    方棠抬起了布偶毛茸茸的腦袋。


    “點個頭。”


    方棠巧笑嫣然,那笑容足以讓世間的任何一束鮮花黯然失色。


    “莪好送你上路。”


    ……說出來的話也比天下的任何一束冰淩都幽冷刺骨。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已然發生了偏移,此刻正照射在靠得極近的一人一貓身上。


    方棠決絕地揚起了手中的短劍,動作冰冷而無情。


    方未寒現在才恍然驚覺過來為什麽她要給自己起個名字了。


    原來是因為她不殺無名之鬼啊。


    她人還怪好的嘞。


    “鐺!”


    恍若黃鍾大呂的聲音敲響,世間的一切都於片刻之間歸於沉寂,方未寒驀然睜眼,眼前又是瑛鑾殿熟悉的大門。


    他又迴來了。


    【迴檔原因:再不迴檔就死了。】


    【當前讀取次數:5】


    【已記錄點位:6】


    【方棠攻略進度:0.000001%】


    【評價:果然,女人都有千百張麵孔,她們太可怕了。】


    方未寒看著眼前的淺綠色小字,默然無語。


    “怎麽了?被剛才的方棠給嚇傻了?”


    藍裙白絲的少女在他的身旁浮現出身形,沒好氣地說道。


    “不是,我隻是有點……”


    方未寒看著眼前的大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


    “唉,果然這種憋在深宮裏的公主實在是太難伺候了。”


    雲紓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此刻她正在唉聲歎氣。


    “你看她剛才的那個樣子,上一秒還在嘻嘻哈哈,下一秒就直接掏出刀子要捅死你。”


    “這種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要不是實在沒得選,我是肯定不會選擇方棠作為咱們的任務目標的。”


    方未寒:“……”


    “你怎麽了?”


    雲紓發現方未寒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皺著眉頭,眼睛低垂,似乎有些……哀傷?


    “沒事,隻是這個方棠讓我想到了一個熟人。”


    方未寒低聲說道。


    “誰啊?謝令婉嗎?直說不就行啦!還說什麽熟人……”


    雲紓碎碎念地嘟囔著。


    方未寒並沒有去糾正雲紓話語中的些許錯誤。


    方棠眼睛裏的那抹滔天的火焰實在是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


    小時候,我們害怕青麵獠牙的惡鬼;長大之後,我們害怕衣冠楚楚的君子。


    但是無論是人還是鬼,都會在燎原之火之中化為灰燼。


    微微的風聲劃過他的耳畔,就像是她的聲音一般。


    不……應該不是,不可能是……


    這裏隻是五百年前的曆史切片罷了。


    曆史不能改變,時間隻能折疊,所有妄圖推翻時間法則的事情都是癡心妄想。


    方未寒很快便放棄了這個荒誕不經的念頭。


    世界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看起來這個方棠也具有一個漏洞百出的童年啊。


    沒事,我方未寒最喜歡的就是把這種問題兒童的思想給矯正過來,拉迴正軌,變成積極陽光開朗樂觀的祖國花朵。


    “接下來你有什麽計劃嗎?”


    雲紓歪歪腦袋,好奇問道。


    “反正已經證實,變成貓賣萌這一條路應該是行不通了。”


    “這個方棠似乎不吃這一套。”


    “這個神光變換能變成狗嗎?你要不變一條狗什麽的?”


    方未寒:“……”


    “不用,貓就行。”


    布偶貓甩了甩尾巴,頗為自傲的樣子。


    “本王不可能變成比現在這個樣子更醜的物種出來了。”


    “那你也別變成人了。”


    雲紓幽幽說道。


    布偶貓勃然大怒。


    “你這破書看好了,這將是本王的最後一次迴檔。”


    它抬起爪子,再度優雅地推開了大殿的正門。


    方棠還是像方未寒初見她時候一樣,托著腮坐在床邊,絕美地像是一個不該存在於人間的精靈。


    “小家夥,你好呀。”


    方棠還是如上次一樣和方未寒打招唿。


    一樣的少女音,一樣的笑容,一樣的……令方未寒忌憚不已。


    布偶貓在距離方棠五步之外站定抬起頭來看著她,豎瞳之中滿是威嚴。


    “凡人,麵見本座還不速速跪下!”


    布偶貓蹲坐在地,口吐人言。


    方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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