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帆不知不覺間來到李樂蕭房門口,他猶豫著不敢敲門,他怕看到那雙幹淨清澈的眼,更突顯他的不堪。


    他害怕自己在李樂蕭眼中的印象,就如同他自己所厭惡的一般。


    他害怕自己再次重蹈覆轍,不敢觸碰自己的底線。


    可是……


    可是……


    他抬起手,終究抵擋不住心裏的渴望,敲響了那扇門。他希望李樂蕭還願意見他,即便是恨,他也甘願。


    他寧願自己背負罵名,也不願意他忘記他。他隻想讓那個人永遠記住他,永遠!


    “咚咚咚——”門被打開了。


    “師兄。”李樂蕭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防備,“這麽晚你來做什麽?”


    “我……”林雲帆的話卡在喉嚨口,不知該怎麽表達內心的情緒。


    李樂蕭皺著眉頭,似有嫌棄,“師兄,你先坐吧。”


    李樂蕭關上房門,迴屋換了一件衣裳,才走出房門。


    林雲帆坐在石凳上等著他,眼睛盯著地板,視線遊移。


    李樂蕭歎了口氣,走到林雲帆跟前,輕拍他肩膀:“這麽晚來有事?”


    林雲帆低著頭沒吭聲。


    “師兄……”李樂蕭喚著,卻聽到林雲帆猛然抬起頭,他眼神驚恐:“樂蕭……我……”


    李樂蕭微愣,隨即露齒一笑:“你怎麽一驚一乍的,你怎麽了?”


    “我……我沒有啊……”


    這時李樂蕭的聲音響起,他的心不受控的突突跳著,“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就別來找我了。我其實不太想見你。”


    林雲帆認命的閉上眼,終於,他的審判來了,當年的事李樂蕭沒有再提,也很少和他說話,他根本不敢問他對自己是個什麽看法,如今得到了答案,他卻覺得寒涼一般,仿佛最後一點體溫都被人奪走。


    “我……”林雲帆張嘴欲言,李樂蕭伸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師兄,你若是真的對我存有感情,就請尊重一下我。”


    林雲帆閉上嘴,半晌才問:“我是不是給你造成困擾了?”


    “師兄,你是我師兄,我一直很尊敬你,但是那件事以後,我實在無法再把你當做師兄了。”


    “……我隻想守著你。”他沒有道歉,隻是固執的闡述初衷和本意。


    李樂蕭搖頭拒絕:“我不需要你守著我,說真的你在我身邊待著我都覺得很不自在。”


    林雲帆握著茶杯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指尖泛白。


    “好,那我走。”他站起身離去。


    “師兄!”李樂蕭忽然喚道。


    林雲帆停步轉身,就見到李樂蕭走到桌邊,斟滿兩杯酒遞給他一杯,“喝一杯再走吧。”


    林雲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好。”


    李樂蕭笑著送他出門,林雲帆看著他的笑容,心中五味陳雜,“你早點睡吧。”


    李樂蕭頷首。就像在師門時,他們徹夜飲酒聊天的尋常夜晚。


    林雲帆離開,李樂蕭關上了房門,轉身走向床榻,坐了下來,仰頭望著床頂,怔忡了許久,他慢吞吞的脫掉鞋襪,爬上床,躺下睡意全無。


    剛才有一瞬,他差一點就心軟了,林雲帆的小心翼翼,林雲帆的盡心彌補,他看在眼裏。可每每夜深人靜,四下漆黑時,他都會重複那些天的噩夢。


    那個囚禁他的黑色空間,成為無法逾越的鴻溝,橫跨在原本就無法更親密的兩人中間。可笑的是,三年了,他連林雲帆一句正式的道歉都沒有收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林雲帆後悔的是與他相逢,癡心不改,卻從沒為囚禁他的事感到後悔。


    李樂蕭翻了個身,他並非鐵石心腸之人,隻是……他也不想讓自己陷進沼澤裏,拔不出來。


    林雲帆獨自在外徘徊許久,才迴到了自己房間。


    他躺下,輾轉反側,腦海裏浮現的是當年他們在一起生活的場景。李樂蕭喜歡吃肉丸,卻不喜歡大口吞咽,每次都要他搗碎了吃。他喜歡玩水,卻不喜歡遊泳,隻是喜歡坐在溪邊。


    他的世界是純粹的,他愛笑愛鬧,總是喜歡纏著他講故事,纏著他陪他喝酒。


    林雲帆伸手摸著懷裏的玉佩,眼中有淚滾落。


    他不知道自己該怪誰,或者應該說,他不知道如何去怪。他明知曉李樂蕭不是他想象的那種人,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去幻想,和他在一起。


    他們之間隔閡了太多太多東西,連迴到師兄弟的關係都很困難。


    林雲帆在這一夜,失眠了。


    第二日醒來,李樂蕭已經不在房間了。他看了眼空蕩蕩的房間,心中莫名升騰出一絲失望。


    他呆呆地看著床鋪,腦海中閃爍的畫麵依舊是昨夜與他的對話。


    他知道李樂蕭一定是不放心杜月璋,進京了。


    這世上大概隻有杜月璋能讓他牽腸掛肚吧,這場愛,還沒開始,他就輸了個徹底。


    若是能與李樂蕭共度餘生,他願意服下杜月璋服過的藥,變成李樂蕭喜歡的樣子。他有過這樣的念頭,可很快就打消了。


    因為李樂蕭知道杜月璋本來的麵目,他明明說過喜歡嬌軟的男子,可為什麽……


    那時,林雲帆終於明白,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與嬌軟還是硬朗無關,喜歡的無論是什麽樣都喜歡,相對的厭惡的,就算變成喜歡的樣子,也不過是招人惡心罷了。


    可明白又有什麽用呢?腳步還是不自覺的追隨,隻是這次他要離得遠一點,不能讓李樂蕭知道他跟來。


    他不想他再討厭他了,雖然一點討厭和十分厭惡結局差不多,他還是貪心的拉扯,想讓那種厭惡少一些。


    杜月璋來到京城的日子,並沒有比在廣寧或者信陽好一點,那種每天穿梭雲霄的感覺幾乎使他喪失了一個武者本能的判斷。


    見到李景山失魂落魄的樣子,他隻有不斷的告訴自己,他是君主你是臣子,保持距離。可還是不自覺的插手,不自覺的從暗衛變成明衛。


    遲早會被發現的吧,他的秘密,如果李景山知道了,肯定會恨他甚至放棄他,那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可每次有什麽風吹草動,他還是會驚出一身大汗。他發現即使不希望沉淪,他也不想讓李景山討厭自己,一想到李景山會恨他,他就無法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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