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盧西恩低聲向艾露恩祈求祝福之時,一聲嘹亮的號角讓嘈雜的戰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城牆外蒙古大軍各個部族的軍旗,如被鐮刀收割的小麥,霎時消失不見。


    就在此刻,九斿白纛破去四周的迷霧出現在了蒙古軍陣之中。


    看著一大八小的九個白纛,城樓上黨項守軍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了哽咽的聲響。


    清晰的感到四周那彌漫著的淡淡絕望情緒,盧西恩不為所動,沉默的一揮手,一名掌旗官快步上前。


    “傳我軍令,弓弩手準備,再抽調四十以上善射丁壯,充實城衛!”


    因為是在幻境中,即使盧西恩說的是外語,這群黨項士兵還是聽懂了盧西恩所表達的意思,就如同剛被拖下去說黨項語的宦官,盧西恩雖然聽不懂他的話語,卻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這才不到兩三年就又見到這樣的大場麵了,盧西恩看著城下蒙古輕騎開始有秩序的後退,露出了已經整裝待發的步兵方陣,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滿大人你不會認為這樣的陣仗就能嚇到我吧…又可以不按套路出牌了。”


    畢竟在原本曆史中,西夏末帝最後是獻城投降,自李元昊稱帝以來,西夏享國一百八十九年,兵戰不斷,作為都城興慶府北控河朔,南引慶涼,據諸路上遊,扼西陲要害,自古就是戰略要地,城高牆厚。


    遊牧騎兵來攻打堅城,就算靠著西夏殘軍,盧西恩都要崩掉蒙古鐵騎那一口的鋼牙。


    騎兵撤退完畢後,城下蒙古大軍軍陣再次變化,如螞蟻般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普通布衣百姓,被蒙古步兵用刀槍驅趕著走進了戰場中央。


    哭喊聲震天動地,每個百姓的手上都拿著一個麻袋,還有些瘦小的孩童光著腳丫幾人合作抬著一袋裝滿泥土的麻袋,若百姓稍有磨蹭,無情的蒙古士兵就一刀砍下…


    在鋼鐵與死亡的鞭打下,這些漢、女真、黨項的普通百姓就這樣被趕上了修羅地獄,灰蒙蒙的天空不斷飄落的灰燼,仿佛是蒼天歎息生命脆弱又無奈的悲鳴之淚。


    頭戴覆麵甲的盧西恩一直站在城樓前,看著城下被蒙古大軍驅趕而來的百姓,心裏默默的算著弓弩有效殺傷力的間隔距離。


    “一百步,拋射!”


    聽到戰術指令,傳令兵飛速的打起了旗語,在盧西恩的指揮下,城頭守軍第一波蓄勢待發的箭雨就這樣潑灑在了無辜的百姓身上…


    隻是一輪齊射,百姓就像被保齡球打擊中那般,死去的人無助倒下,活著的人四散奔逃,然而在蒙古遊騎兵壓陣的情況下能逃到那裏呢。


    為了穩定局勢,蒙古遊騎兵對試圖逃跑並衝擊己方步兵方陣的百姓開始無情的射殺。


    進是死退也是死,對比之下百姓們還是認為蒙古人更可怕些,因此走投無路的百姓們隻能反身迴到了戰場,這一次各種語言的哭喊與咒罵聲此起彼伏,而最多的就是用眾多西夏人用黨項語唿喊的求饒聲,在這樣的語言攻勢下,百姓拖著沉重的麻袋向護城河走去。


    “一百步,射!”


    “射”


    “換”


    不久,另一波百姓被蒙古大軍趕入了戰場。


    “五十步,自由射擊!”


    “射”


    “拉十弓者換!”


    守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一波百姓被蒙古大軍趕入了戰場。


    …


    攻城的第一天,就在蒙古大軍派遣百姓填埋護城河和西夏守軍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中度過了,蒙古大軍鳴金收兵之時,戰場早已經血流成河,原本渾濁的護城河都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剛入夜,在城樓上草草吃完幹糧的盧西恩就下令安排民夫,去城外焚燒屍體,而同時出現的還有蒙古遊騎兵,蒙古騎兵也不靠近城牆,就遊蕩在戰場外圍專門針對打掃戰場的民夫。


    漆黑的夜晚,拿著火把的民夫就是移動的靶子,不顧副將的勸住盧西恩堅持夜裏必須燒掉戰場上的屍體,不處理掉這些屍體用不了幾天,不用蒙古人進攻了,光是瘟疫就夠西夏守軍們喝一壺了。


    終於一直忙活到東方魚肚白,在付出幾百人的代價後,才勉強燒毀了完靠近護城河一端的屍體。


    當灰蒙蒙的天空徹底的亮起來之時,還是如同昨日那般,蒙古大軍繼續壓陣,百姓上陣填河送死,就這樣連續五日,直到軍備官報告盧西恩,興慶府的箭矢庫存已到警戒線,這樣盧西恩才不得已下令停止攻擊,就這麽看著百姓用土填平了護城河。


    …


    當最後一捧土被丟到城牆下,百姓們發出了震天的歡唿聲,其中更是不乏黨項百姓,就像他們已經攻破了興慶府似得,興奮的往蒙古大軍迴撤退、,畢竟蒙古人答應填完護城河就放他們自由。


    看著是一臉劫後餘生喜悅的百姓,盧西恩還是站在自己剛被拉近幻境時的女牆後,下令將弓弩手撤下一半,換上壯漢力士。


    俗話說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興奮的百姓幾乎是快跑前進到蒙古大軍陣前,可惜迎接他們的隻是蒙古遊騎兵的的箭雨。


    …


    踩著百姓的屍體,蒙古步兵親自踏上了戰場,身披鐵甲,嘴銜鋼刀,扛著雲梯的蒙古士兵在號角的激勵下,震天的呐喊中開始奮力向城牆奔跑。


    在蒙古攻城的步兵中還摻雜著大量牧民裝扮的步弓手,也就在這個時刻,西夏守軍第一次出現了傷亡,這個被蒙古步弓手一箭封喉的死者還正好是盧西恩第一次下達命令時的那名年輕的掌旗官,隻是看了死者一眼,盧西恩便推開了想要將自己拉離女牆的親衛,吩咐道,“按照我之前的命令,你們部都去城牆督戰!”


    “可是將軍!您這裏…”


    親衛有些惶恐的還沒有說完,盧西恩上去就是一腳踢到在地,厲聲到,“再有耽擱,軍法處置!”


    隨後便不再理會親衛的離去,盧西恩繼續站在城樓上,不顧危險的觀察著戰場情況。


    滾木礌石,熱油箭矢,西夏守軍終於有機會將自己的怒火宣泄在蒙古人身上。


    所幸現在還沒有接觸到迴迴炮、攻城塔的蒙古大軍在對付像興慶府這樣的堅城也隻能用雲梯這樣的傳統方式,另一項大殺器瘟疫,在盧西恩強有力的手段下收效甚微。


    城內靠近城牆處,盧西恩也已經派人清理出一片無人廢墟,就算城破,也要把蒙古人拖死在巷戰裏。


    自從盧西恩來到幻境中後,除了第一次的宦官拜訪,那位神秘的西夏末帝就像消失了般,整個興慶府軍政都由盧西恩現在的身份嵬名令公來負責,可越是這樣,盧西恩的內心就越不安。


    嘣!的一聲,冷鍛覆麵甲又幫盧西恩擋下了一次蒙古的必殺之箭,打斷了思緒,盧西恩苦笑一聲,現在都這種情況還需要什麽陰謀,隻要蒙古鐵騎攻下興慶府,估計自己也就可以打出g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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