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雅和藍青走了,永遠的走了……


    隻聽到祠堂裏,一陣陣哭泣聲,托斯家族的成員默默的站在正堂裏,接待著陸陸續續到來的賓客,哈雅的母親抱著棺木埋頭痛哭,一陣陣嗚咽聲中仍能聽到她斷斷續續的叫著女兒的名字:“哈雅…哈…雅…我…的…我的女兒…女兒啊。”


    聽得讓人撕心裂肺,而哈雅的父親隻能在一邊安慰著,一邊默默流淚。族長和各首領,還有作為朋友的我們也隻能帶著心中那份無限的悲痛向她道別,同時安慰著她的家人,尤其是哈雅的父母,希望他們能早日從痛苦中走出來。


    此時族長緩慢的走向哈雅的父母哽咽著說道:“阿哥阿嫂,請節哀,要保重身體啊,人死不能複生,哈雅是個好孩子,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善待她的,讓她去往天堂,一個不再受人生輪迴之苦的地方。我想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們這樣,她一定想要你們好好的生活下去,你們一定要振作啊。”


    哈雅的母親的嗚咽聲漸漸消失了,隻是忍不住的流著淚,哈雅的父親一邊聽著一邊用衣襟擦滴落的淚珠,接著用低沉的語氣迴答道:“族長,我們會的,這是哈雅的命,是老天對她的恩賜,不用再那麽辛苦的活著,我們也不怪誰,隻是想陪她走完這最後的路程。”


    頓時正堂裏一片寂靜,過了好一會兒,族長伸出手,沉重而短暫的拍了拍哈雅父親的背後,便離開了。


    我和阿爹阿娘站在正堂門口右邊遠遠的望著那正值青春年華就逝去的人的棺木,鼻子頓時一陣酸爽起來,強忍著淚走出了正堂。


    與哈雅首領道別後,我們站在正堂門前兩邊的台階上緩慢遊走著,很有默契的是,盡管來悼念哈雅首領的人很多,但卻一片寂靜,幾乎聽不到任何喧鬧,隻有大祭司在大院中跳著祭祀舞,口中念著祭祀咒,手中搖著牛角鈴,周圍坐著一群祭徒,唱著《悲生曲》。


    正中的樓道空無一人,因為那是哈雅首領的主道,是通往天堂的天路,沒有任何人敢在上麵遊走,因為那是對死者的大不敬,是犯忌的,包括族長也是。


    這時我看見族長和各首領從側堂走出來,那裏是藍青棺木所在的房間,進進出出的人也很多,我和阿爹阿娘也逐步向那裏走去,族長他們則走向另一間側堂走休息去了,等待出殯時間。


    當我們邁入側堂門口時,氣氛也是那麽淒涼,令人悲痛,房內的火燭異常黯淡,藍叔正向賓客致謝,而藍嬸已哭到無力,靜靜坐在棺木旁,最令人心疼的還有咪彩(情侶),命運弄人,硬生生將這對鴛鴦弄得陰陽相隔,身著黑裝的她正為藍青擦身,這是出殯前必有的儀式,本應該是妻子或父母、兄弟姐妹做的,但僅作為藍青心儀的人,她卻做到了這一步,可見他們感情有多深,咪彩已經將自己視為藍青的妻子了。


    出殯前擦身是為了洗去他人生中的不如意,避免出殯途中遭遇孤魂野鬼的騷擾。


    祭拜後我緩緩向咪彩走去,再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後,才發現她的手好冰冷,就像死屍一般。這時我才知道她內心有多麽絕望,我好擔心,也好害怕,害怕她會做傻事,我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她,希望能夠讓她的體溫升高一點,以此給她希望。告訴她:雖然藍青走了,但你還有我們,我們永遠愛你,你的朋友永遠不會離開你。可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隻能用此時的一點點溫度告訴她我們的愛。不知何時誇漢妙渺站在了我們身旁,她也緊緊抓住咪彩那雙失去觸知覺的雙臂,用那雙眼淚未幹又充滿溫柔和希望的眼睛凝視著咪彩,似乎也在鼓勵著她一定要堅強堅強的走下去。


    離晌午還有兩個多小時,來悼念的賓客依舊絡繹不絕,幾個不同的家族在側堂休息,哀歎聲縈繞著這對年輕早逝的生命,與此同時,我、妙渺、卡孟辰君(我的表弟)、特蘭惜娜(朋友)坐在一旁,大家都沉默不語,這讓我不禁想起那晚悲慘的一幕:外麵傾盆大雨,卻也遮蓋不住死亡的氣息。


    “族長,族長,不好了。”整個聲音在全寨響起。


    族長匆忙從大廳裏衝出來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那人迴答道:“特蘭巫醫說哈雅首領病情加重,可能熬不到早晨了,讓族長速去衛生院。”


    剛到門口,就被哈雅家族的人堵的水泄不通,聽到族長來了,才勉強讓出一條道路,剛一進去,隻見哈雅的母親緊緊抱著她,口中一直念著:“雅兒,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你不會丟下阿爹阿娘,你是最堅強的,你一定能挺過去的,一定能的,你要好好的活著知道嗎?阿娘不會讓你有事的……”


    特蘭叔叔也正為哈雅紮針活血,疏通血脈,另一邊特蘭爺爺也急忙為藍青紮針活血,而咪彩拉著他的手,在耳邊一直說著他們之間的誓言,希望藍青不要有事,也不要失信於他們的誓言。在紮了兩次針後藍青醒了,咪彩與藍青的父母潸然淚下,感謝上天。 但是哈雅卻一隻未醒,隻是途中迷迷糊糊的叫了幾聲:“阿爹,阿娘”。最後在淩晨5:20左右,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哭泣聲掩蓋了大雨滴落的聲音,藍青也未能逃過死神的魔掌,在哈雅走後兩小時左右,藍青也與我們再見了。


    一切簡直難以置信,短短的一個晚上,年輕的兩條生命就這樣在世間消失了,那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事啊!後來才知道,咬到藍青的毒蛇是非比尋常的,而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稀有毒蛇,甚至可以說是瀕危物種,其毒性更為猛烈,根本等不到早晨,而平常的蛇藥隻起到抑製作用,卻不能解此毒。


    還在痛苦迴憶中的我不知道被誰輕輕拍了一下,我頓時緩過神來,眼淚奪眶而出,我迅速擦去眼淚,轉過身去,當我看到那張充滿柔情又英俊的臉時,我的眼淚又情不自禁的流出來,他伸出那溫暖的手輕輕的為我抹去臉上的淚痕,將我擁到他懷中。


    在我身邊小聲說:“穎兒,你要堅強知道嗎?此時我允許你在我麵前哭,但我不允許你在咪彩和哈雅父母麵前哭,你是咪彩和雅兒的好朋友,你要給咪彩力量,要為雅兒孝順她的父母,你不能倒下知道嗎?”


    我輕輕的推開他緊緊摟住我的手,抬起頭,用那堅定的眼神告訴他:“諾哲哥,我會堅強的。”


    他是我們寨裏大軍長繼承人,他也是另一民族族中最高的首領,地位與我們族族長不相上下,這兩職位是在寨中最高地位。這也是為了避免兩個民族有鬥爭而設立的。


    他年長我六歲,以前在學校裏一直很照顧我,因此我們之間有了不一樣的感情,那是一種超過了兄妹之間的感情,因為在大人眼裏,我們僅僅隻能是兄妹。可我卻能深刻的體會到那是一種類似愛情的感覺,雖然他沒有向我表示過什麽,但我能感覺到,因為我知道他作為一個首領繼承人的無奈與身不由己。


    將近晌午,賓客也越來越少,但是廚房更加忙碌起來了,既要招待後到的賓客們的午飯,又要收拾已吃完剩下的一桌飯菜。


    太陽也越來越熱,似乎要將我們蒸熟,我們吃完晚飯後一直在側堂休息,看著院中吃飯的賓客一桌一桌的減少,我們的心也隨之沉重起來,因為我知道,我們真的要和他們告別了。最後一桌賓客已散,院中空無一人,可側堂裏卻是人山人海。


    隻見族長和各首領從另一間側堂裏走出來,旁邊跟著大祭司,兩學徒分別向哈雅和藍青的棺木走去,我們一起相伴走到院中,跟著族長和大祭司凝重而莊嚴的向這兩朵美麗的花朵告別。


    在場的人繞著祭壇和神樹各走一圈,便迴避到屋中去了。隻聽見正堂中的學徒念著“開獄咒”,托斯家族的人也繞著棺木走了一圈,便迴到座位上,拉烏(藍青的家族)家族也是如此。


    正在這時,大祭司走到神台上,一聲大喊:“蓋棺!”


    屋中立刻隱隱傳來陣陣低沉的哭泣聲,哈雅的母親最為激動:“不要,不,雅兒,我的女兒,不要蓋棺。”一邊哭喊一邊無力的阻止族人蓋棺,托斯家族五六人一起上前攔著哈雅的母親。


    “阿嫂,別這樣,哈雅走了。”


    “妹妹,讓哈雅安心的走吧。


    …………


    不知過了多久,哈雅的母親才恢複平靜,看來她也已然接受了現實,而另一邊也出現了同樣的場景。藍母一邊哭泣一邊阻止,而咪彩則像兒媳那樣和藍父一起緊緊拉住藍母,大家心裏都極為痛苦。試問誰願意白發人送黑發人呢?


    確認蓋棺後,大祭司拜四方鬼神,拿起柳條開四方路,在最寂靜的時候大聲喊出:“出——殯——了。”


    隨後堂中的人便將正堂中哈雅首領的棺木抬出,周圍側堂的人群除了年邁的老人外,其他人都轉身迴避,而南藍青的棺木也隨之出發。


    一路上安靜得令人害怕,微風吹過都會讓人不禁打冷戰,隻見離我們較遠的兩副棺木被族人以同樣的速度抬著走。抬棺的人也不敢怠慢,畢竟死者為重。


    聽老人說:死人出殯下葬時,話越少越好,一為保平安,二為死者安心入土。出殯時活人不可在棺木前走,這樣會擋住陰人的路,會讓活人有血光之災,出殯途中除抬的棺人和家人外,其餘人要離棺木百米外,不然會擋住死者的先人來迎接他,而抬棺的人出殯前都開過光,受神靈保護,不會有影響,隻是一路上都不能說話。對於家人死者隻會保護,不會傷害。我們怕破了規矩,一路上走的都比較慢,可內心裏卻是十分壓抑的。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到達了下葬地點,抬棺的人和先前挖墓穴的人已經等了我們半個小時,這也是規矩,棺木放在楊柳棚下,有驅邪的作用,親人在周圍給自己的子女作最後的道別。


    大祭司此時又在棺木周圍念起了咒,學徒們又隨之唱起《悲生曲》。族長和各首領來到倆棺木前進行最後一次祭拜之後,族人分別將棺木抬起,並走向不同的家族墓區,我們都明白,要下葬了。


    此時他們的父母表情格外凝重,是一種不像出殯前那樣的感覺,或許他們也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安心走好,這也是我們所有族人能為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下——葬”大祭司一聲長喊 陣陣迴音在山間響起,安靜的山間僅能聽到自然的聲音在迎接他們,他們迴歸自然了,與我們永遠的分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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