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聽到這個詞彙,蕭祈忍不住動問:「到底什麽是隱脈?」


    「這個說來話長,你要知道,但凡一個族落想要長久的繁衍下去,尤其是眾矢之的的皇族,沒有潛藏力量的護持是絕不可能的。


    自我蕭氏先祖問鼎天下,便定下了規矩,皇帝在明,隱脈在暗,宗正為輔,雖然都源自同宗,但各司其職互不統屬,連我也不知道隱脈究竟隱於何處,隻是但凡有皇子出生,便有一位隱脈子弟入京為其暗衛。」


    蕭祈:「所以,無名其實是我的堂兄弟?」


    蕭衍將那繁雜的族譜略略捋了一下,搖頭道:「不是,論輩分,他得叫你一聲太爺爺。隱脈……繁衍也是他們的重任,男十六女十五便必須婚配了,看著年紀差不多的,輩分卻比我們低上不少。」


    蕭祈迴憶了一下,無名是怎樣仔仔細細的學著他的一言一行,入府大半年的功夫,就已到了惟妙惟肖的地步,自己前往柳營及拙劍派學藝的時候,也都是他留在京城裏維持著安王的假麵。


    心中有些異樣感冒了出來,下意識的問了出口:「那我父皇,還有各位皇兄身邊都有這樣一位無名?隨時,可以成為我們的替身?」


    更驚悚些的猜測並沒有出口,他一向不會無故將人往陰暗裏麵想,隻是今日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大,難免就想得更多更亂了些。


    蕭衍其實感受到了他話中的未盡之意,隻是也無需同他解釋,事情真到了無可挽迴的地步,隱脈的那位站到明處也不是不可能,反正都姓蕭,保障著皇權順利傳承交接即可,其他的,都可忽略不計。


    他撿著能答的答了:「自然都有,但也不是都能成為完美的替身,各有各的際遇吧,你父皇那位隨他上了戰場,再沒能迴來,蕭祉?這也是我當年對他起疑最大的因由之一。


    他的相貌與先皇並不肖似,隻是兒多似母,所以我們起先並沒有想太多,到了九歲暗衛入府時,頭一年還十分的相得,到了第二年,那孩子卻莫名其妙的人間蒸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有意再給他配上一個,他卻以種種理由推拒,讓人不得不生出懷疑之心。」


    「所以那麽多年,你總是疼寵著他,冷眼對著我,一直都是在做戲給人看?」蕭祈有些明知故問,卻又有些不吐不快。


    「不然呢?我就算有了懷疑可又沒有真憑實據,能拿他怎樣?別說你那癡情父皇信不信,就算他信了,我族如此勢微,沒有把握的時候豈能打草驚蛇?」


    蕭衍一臉莫名的反問完,又對他一直的語無重點有些生氣,搞不懂這人是真的沒想到,抑或是在逃避著什麽,冷臉說道:「說了這麽多,你盡關心些細枝末節作甚?怎的不問我遺詔都寫了什麽內容?」


    還能有什麽內容?無非皇位傳承罷了。


    蕭祈心中泛起濃濃的苦澀,被人這樣一說,他立刻也察覺到自己下意識的迴避,可稍微往裏深想一下,那真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啊,他簡直不知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局麵,還有突然湧出的那些心疼與愧疚。


    心疼的是父皇,他是那樣愛慕著一個女子,那樣疼愛著一個孩子,到最後知道真相的時候又該是多麽的難過與憤怒。


    愧疚的是自己,他幾度險些死於江家二公之手,卻始終因著養母與兄長的情麵,一而再再而三的退避,甚至隻想做個匡扶皇室的賢王,卻原來,別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鳩占鵲巢的一家人,於他,更是有著殺父之仇的生死大敵。


    殺父之仇?往日隻是替小歸感同身受過幾迴,萬萬沒想到有一日居然會輪到他的頭上,心頭的苦漸漸轉化成熊熊的火,他忍不住站起身,雙拳抵於桌麵,低低嘶吼了一句:「為什麽不一早告訴我?」


    「你若是早幾年知曉了真相,有把握能守得住秘密麽?你應該慶幸什麽都不知道,這證明大家把你護得有多嚴實。」


    蕭衍說完嘆了口氣,聲音低落了些:「就算到了如今,我也是不想說的,朝中勢力收束得並不容易,與裴家的聯盟也一直沒能最終敲定。


    我蕭族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兵權不夠大,拳頭不夠硬,總不能送走一匹財狼又迎進一隻猛虎,所以,若不是這次你身旁那位悍然出手惹了懷疑,我勢必要隱瞞到底,待到萬事俱備才會對你挑明的。」


    「難道我就不是蕭家之人了麽?或者,你仍然把我看成個紈絝,守不得秘密又隻會誤事?這些年一直把我蒙在鼓裏,讓我一直視他長兄如父,現在卻才來說根本是死敵,讓我情何以堪啊?」


    蕭衍卻沒有時間跟他討論心情問題,直言道:「不論你心懷著何種態度,接受或者不接受,現實終會讓你走上這一步,你是我蕭家之人,流著開國大帝的嫡係血脈,最好盡早習慣未來的身份,你以為紀行傾全力傳授書經典籍,兵法韜略,隻是為了讓你做個賢王?


    無為,大任將至,你需盡快做好準備,方不負你父皇的臨終之願。」


    說完這話,又於袖中抽出一本厚厚的冊子,桌麵上一放,起身離開了。


    阮紀行上前將冊子轉到了蕭祈身前,恭敬說道:「這應該是宗正大人的誠意,王爺您……哎,屬下先行告退,您有任何疑惑或吩咐,隨時再召我就是。」


    頃刻間,密室內隻剩下了兩人。


    這一場夜談,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蕭祈卻覺得換了個人間,他一直認為對他不錯的養母與兄長是害死父親的仇人,一直以為瞧他不起的族長卻暗裏保護了他多年,而眼下,他被人寄以厚望,家仇國恨統統擔在了肩上,再然後呢?推翻了那個人的統治,大定國要由誰來執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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