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爺這個老實人沒想到侄女的婚事能請到張大學士這樣的貴人做媒人,受寵若驚,再三道謝。張大學士微笑,「貴府的五姑娘我雖未見過,但七姑娘冰雪聰明,她的姐姐一定也聰慧過人。為這樣的淑女做媒,榮幸之至。」


    白大爺一向喜歡白玉茗這機靈可愛的侄女,卻沒想到張大學士對她的評價這麽高,樂得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白家上上下下都為這樁婚事高興,平陽侯府卻因此又起了風波。賈弘被奪了世子封號之後,因趙戈傳的話裏有三年之內立奇功、頭功方可恢複封號的話,平陽侯是曾經打算送賈弘從軍的。賈弘既怕吃苦又怕死,痛哭流涕,死活不肯,平陽侯無奈,隻好四處打點,讓賈弘進宮當了侍衛。賈弘沒資曆,當侍衛自然是要從最低級的小兵開始,不過當侍衛也是有機會立功的,平陽侯還是希望能把侯府傳給他。


    賈弘養尊處優數十年,突然封號沒了,又成了個地位極低的小兵,這日子不是一般的難過。他不反思自己,隻抱怨平陽侯不替他奔走,已憋了一肚子的氣在心裏。賈衝這一定婚,慶國公、張大學士做媒人,可把賈弘給氣壞了,到平陽侯麵前哭訴,「準兒是咱賈家的長子長孫,他的親事也沒請慶國公、張大學士做媒人啊。衝兒是六弟,怎麽就能比他大哥還強了?不分長幼啊。」


    平陽侯道:「準兒成親,咱們侯府請的媒人是周都督,和慶國公一樣是德高望重之人。至於張大學士,這和咱們賈家沒相幹,是女家請的媒人。」


    賈弘不信,「白家兩兄弟不過是五品小官,哪裏能請得動張大學士?爹,您別太偏心了。」


    平陽侯本就是個暴脾氣,被賈弘這麽一懷疑,氣得取了馬鞭子要抽他。賈弘越發覺得平陽侯偏心,邊哭邊繞著柱子逃,「我娘死得早,爹又不疼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話如果是個沒成年的孩子說出來當然是很可憐的,但賈弘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聽起來非但不可憐,反倒可笑、可惱。


    平陽侯還能說是不疼愛他麽?每每他犯了錯,以至於他這一房的人犯了錯,平陽侯都是放縱寬容的。


    「賈弘你個沒出息的混蛋!」平陽侯喘粗氣。


    賈弘越想越痛,坐在地上哭訴,「您還能昧著良心說您不偏心麽?我的世子封號沒有了,我的妻子、女兒被關到了善園,也不知織幾年的布才能放出來。我這一房人慘成啥樣了?爹,您是不是打算把我打壓得沒了人樣,好捧三弟做世子?」


    平陽侯府這個爵位世襲罔替,賈弘世子之位保不住,那就要另立他人了。賈弗是老二,但他是庶出,沒有資格,能名正言順成為平陽侯府的世子的人老三賈弼,侯夫人的親生兒子。


    「為父何曾有這個意思?」平陽侯大吼。


    「有沒有這個意思您自己清楚。」賈弘慘到這個地步,破罐子破摔,梗著脖子和平陽侯叫板,「就算您沒有這個意思,難道夫人不想扶她的親生兒子上位?」


    平陽侯瞪了賈弘半晌,扔下馬鞭,怒氣衝衝的出去了。


    賈弘顧不得身上臉上的疼痛,偷偷跟著出門,見平陽侯去了侯夫人的正房,臉上露出狡詐又得意的笑容。


    那個占了他母親位置的女人,那個生了賈弼把他比得一無是處的女人,要倒黴了啊。


    平陽侯滿臉怒氣的找到侯夫人,將下人全部攆出去,房裏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這麽做,好把弘兒拉下來,扶你的兒子上去?」平陽侯質問。


    平陽侯夫人心中哇涼,「你是不是以為你這個爵位很了不起,為了你這個爵位,我會費盡心機,我會不擇手段?」


    「難道不是麽?」平陽侯也是急了,口不擇言。


    平陽侯夫人竭力按捺,還是忍不住冷笑出聲,「你以為我願意嫁過來給你做繼室,給你兒子做後娘?」


    「難道你還不願意嫁給我了?」平陽侯又驚又怒,臉上又下不來。


    平陽侯夫人臉色發白,「賈勝,當年如果不是老侯爺救過我父親一命,如果不是我家欠了老侯爺的人情,咱們結不了這門親!」


    平陽侯站不穩,茫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他是功勳人家的子弟,自少年起便有不少人上門說親,便是他喪妻之後,為他做媒的人也是絡繹不絕。畢竟嫁給他就意味著能成為超品侯夫人,又有哪家的姑娘不願意呢?他從來沒有想到,他的夫人嫁給他不是自願的,而是在還老侯爺的人情。


    平陽侯夫人麵色疲憊,「當年我父任押糧官,胡人欲截糧草,雙方激戰,我父不敵,頻臨絕境。幸得老侯爺帶兵殺到,我父方得生還。我父對老侯爺感激涕零,迴京之後在家中設宴招待,當時我家尚未出嫁的女兒隻有我一個,父親命我和我的哥哥們一起出來敬酒,沒想到老侯爺便中意我做兒媳婦了。」


    「我母親並不同意這門婚事。她說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做人後娘,後娘豈是好當的?可我父性命是老侯爺救的,一心報恩,怎忍拒絕。我,我那時本來和遠房表哥議著婚事,就快要定下來了……」


    眼前浮現出一名清雅少年的俊麵,平陽侯夫人淚落如雨。


    曾經以為要和那人白頭到老的,但一場戰爭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她另嫁,他別娶,這輩子再也沒有見過麵。


    如果當年如願以償嫁給了他,從小的夫妻,他不會動不動便懷疑她,以為她對他的寶貝兒子心存歹意……也不會在頭發花白的時候跑過來質問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她策劃的……


    她是這樣的人麽?


    「我是來報恩的。所以,每次賈弘犯了錯,於情於理,我都不能不管。」平陽侯夫人傷心過後,聲音平靜,好像在說著別人家的事情,「可是每一迴你都包庇縱容賈弘,以至於賈弘那一房人犯了錯你都格外寬容。我一片真心為了賈家,可你每次都懷疑我,我一內宅婦人,又能有什麽法子,隻有悉心教導我自己的兒孫。你放出眼光來看看,我教養的兒子、孫子,是不是比你縱容出來的兒孫要強多了?」


    平陽侯夫人諷刺的看著平陽侯,平陽侯老臉通紅,「那個,什麽,我忽然有點事,先走了,走了。」語無倫次,不知所雲,逃也似的出了門。


    賈弘在外等著看熱鬧,等著看侯夫人倒黴,誰知最後竟是平陽侯一臉狼狽的出來了,賈弘大為失望。


    他都這樣了,就算不是被侯夫人害的,也是受了侯夫人的牽連,難道他的父親都不為他做主麽?太薄情了。


    他之所以被奪去世子封號,究根結底還是因為侯夫人,還是因為三房。如果胡氏給賈衝做媒,侯夫人答應了,三少夫人答應了,那胡氏就不會生氣,不會遷怒白家的七姑娘,也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了。為什麽老侯爺看不到這一點,不敢揭開侯夫人的真麵目?


    賈弘在心中抱怨著平陽侯,不過他最關心的還是他的地位,扯著平陽侯的衣袖央求,「爹,我是原配嫡子,我得做世子。」


    平陽侯心煩意亂甩開他,「滾!陛下金口玉言,為父有什麽法子。你想重新做迴世子,便從軍立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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