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八杯酒,敬一生


    “不是那首歌。”


    “不是《像我這樣的人》。”


    “這怎麽可能!天呐!”


    喬儀睫毛輕顫,看著監視大屏裏眾人吃驚詫異的樣子,嘴角漾開一抹笑意。


    像是惡作劇的女孩,終於得逞了一樣。


    雖然以她身前的負重,不適合開心的蹦跳,但也難掩臉上得意的表情,小小地揮了一下手。


    她決定支持鍾選換歌時,就做好了周全的保密工作,沒有告訴任何人,連現場伴奏的樂隊都是昨晚參與錄製的幾個樂手。


    當然,她不是為了故意讓人感到意外才這麽做的。


    泄露彩排內容的人還沒有找出來,她不得不為鍾選考慮的仔細一點。


    隻不過連帶著讓所有人吃驚的小小喜悅,也要順便收入囊中罷了。


    在李然上台演唱之前,這是獨屬於她的小遊戲。


    每一次鍾選的新歌,都能帶給她新鮮的刺激,她已經有點欲罷不能了。


    演播大廳裏,反應最強烈的就屬導師席上的幾位導師。


    姚戈本來懶散的靠在椅背上,當看到大屏幕上出現的歌名時,他迅速坐直了身體,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怎麽可能,難道他有存貨,該死的!”


    喃喃低語的姚戈,可能是最盼著鍾選出狀況的人,哪怕兩個人都沒有正麵交鋒過。


    在姚戈的世界裏,自己才是那個主角,被顧念惜認可,被導師團點讚,被更多的歌迷追捧,這本來該是他的劇本,可偏偏出了一個鍾選。


    人都是這樣,想象中的世界,在別人手裏握著,自己會受不了的。


    李然低沉的聲音飄蕩在演播廳,可他卻感覺自己什麽也聽不清了。


    “【當你走進這歡樂場,


    背上所有的夢與想。


    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


    沒人記得你的模樣......】”


    主歌的前四句剛剛唱出來,葛宏就呲著牙“嘶”的一聲身體向後扶在扶手上。


    舞台上冷調的光影,前奏裏微帶詭暗的旋律和編曲,跟進出現的短短四句歌詞,讓他的腦海裏頃刻間鑄起一座吊詭的樂園。


    “難道這寫的又是......”


    他在第二期聽過《平凡之路》後,仔細的研究了鍾選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創作歌曲,結果讓他感歎:


    “這是一個不能用年齡來輕易定論的高手!”


    在他看來,鍾選很擅長描摹“我”這個字眼,但如果僅僅隻做到這一點,還不足以讓他給出這樣的評價。


    更令葛宏拍案的是,鍾選更擅長由“我”及“人”,以小我見大眾。


    就像新聞寫作中最經典的倒金字塔結構,不論是《平凡之路》還是《像我這樣的人》,都從微小起筆,自然過渡到更廣袤的視野。


    甚至都不會讓聽者察覺,也正是這樣,他的詞曲,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引人共鳴。


    葛宏幾乎可以肯定,現在聽到的這首歌,又是在寫人生。


    “隻是他會怎樣落筆呢?”


    很多現場的觀眾,並沒有這樣的專業感受,他們隻是第一時間就產生了強烈的代入感。


    “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這特麽不就是說的現實生活嗎?每天對著那麽多帶著麵具的人,真心累。”


    “沒人在乎,可不就是沒人在乎麽!”


    “天呐,為什麽我感覺他要發刀子。”


    李然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高凳上,刻意緊握著麥克風,雙眼微微閉著,繼續著演唱:


    “【三巡酒過你在角落,


    固執的唱著苦澀的歌。


    聽它在喧囂裏被淹沒,


    你拿起酒杯對自己說......】”


    “來了來了,刀來了!”


    一個圓臉的姑娘忍不住低唿:


    “我起雞皮疙瘩了!”


    葛宏聽到這裏微微皺眉:


    “原來是以酒為眼,這可不好寫,容易落於窠臼”


    葛宏的擔心不無道理,藍星華夏也是一個酒文化源遠流長的地方,從古至今,一直不缺乏以酒為題的文學創作。


    像導師席的林老,曾經也寫出過膾炙人口的祝酒歌。


    雖然鍾選的歌詞以酒為眼,扣上了《消愁》的歌名,但如果以慣常的豪放風格展開,那明顯與現在聽到的旋律和編曲不符。


    林老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擔憂:


    “他要怎麽做?”


    葛宏此時也緊閉著雙眼,微微側著臉,仔細聽著歌中故事的後續展開。


    “【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喚醒我的向往,溫柔了寒窗。


    於是可以不迴頭地逆風飛翔,


    不怕心頭有雨,眼底有霜....】”


    隨著李然歌聲的迴蕩,整首歌最核心的故事像是藏在畫卷裏一樣,被緩緩拉開。


    兩杯酒“入耳”,不少觀眾都有些上頭,很多人都在猜測,李然唱的鍾選歌詞裏寫的,到底是什麽?


    “敬朝陽,敬月光!這說的怕不是一天的光陰,時間,從酒到時間?”


    婭茹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又不是很清晰。


    林老聽見婭茹的話,輕聲說道:“我聽到想起的是曾經年少。”


    “隻是副歌第一段,應該還有。”


    “還有什麽?”婭茹小聲問道。


    林老把視線重新投迴舞台,像是迴答婭茹的話,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這酒舉起來,不該隻有兩杯啊!”


    喬儀此刻緊緊摟住自己,微微顫抖著像是有些期待,她早就知道後麵跟著的是什麽樣的歌詞,又能帶來多少震撼。


    “等著吧,這酒,可是一共有八杯呐!”


    “【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


    守著我的善良,催著我成長。


    所以南北的路從此不再漫長,


    靈魂不再無處安放...】”


    第一段主副歌唱完,有些敏感的觀眾已經進入“微醺”狀態,台下響起零星的尖叫聲。


    顧念惜低頭不住地小聲說道:


    “我知道了,我想到了,歌詞寫的是人生,第一段是少年,第二段是青年,還有,後麵還有!”


    林老也忍不住歎道:


    “果然,真沒想到啊,他會這麽寫!”


    這四杯酒“下肚”,所有人像被帶進來真正的酒局,而酒桌上寫著兩個大大的字——人生。


    轉盤轉動,送到麵前的酒,正是青春!


    李然低沉的嗓音停止,歌曲進入間奏,跟著口哨聲響起。


    “誰?”


    “誰在吹口哨?”


    顧念惜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看向和聲區,她太熟悉這個聲音了,《像我這樣的人》她聽了不下二十遍,這是鍾選的哨音!


    像是酒桌上短暫的停歇,彼此放下酒杯,隨意地開懷地聊著笑著。


    之前主副歌所帶來的沉重感,都在短暫的哨音裏有了一刻的緩解。


    “氣口!”


    葛宏驚唿出聲:


    “這是故事的氣口,是人生的氣口!”


    葛宏不愧是專業的音評人,他敏銳的發現了這段間奏口哨的巧妙之處。


    一首完整的歌曲,一般第一段主副歌之後,都會跟一段間奏,再重新進入循環。


    這本身就是一種高潮來臨前的鋪墊,人為製造出一種舒緩與繃緊的對比感,能夠讓聽歌的人更容易代入。


    但對於《消愁》來講,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間奏,顯然還不夠。


    八杯酒唱的是人生。


    而間奏裏的口哨,就是漫長旅途中有人對你說出的那句:


    “累了,就先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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