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念吧。」


    帕甲念道:「為祈禱拉薩喇嘛轉世念經,下密院全體人員需念憤怒十五施食迴遮法。為切實完成此次佛事,需於當日拋食,急需濕腸一副,頭顱兩個,淨血、汙血、寡婦經血各一盆,人皮一整張,即刻送來。」


    格勒聽罷,麵帶難色,他問帕甲:「這種事過去市政衙門怎麽辦?」


    「按照宗教儀軌,這些東西取自拉薩所生孩童之軀,或死於格鬥的男子,名聲極壞的娼婦,監獄裏的囚犯。」


    「他們立刻就要,我上哪去找這些人?」


    「這些人肯定不好找,十有拉薩也找不到,但過去的老爺們都辦得挺好。」


    「我明白了,監獄裏的囚犯倒是有一個,這女人,名聲極壞的娼婦到哪兒去找啊。」


    女僕聽著他們的談話有些緊張,一失手把顏料瓶打翻在地。


    占堆趕緊過去查看,訓斥:「你怎麽迴事兒,笨手笨腳的。這是官窯的青花瓷,你十條命也頂不上這一個瓶子。」格勒眼睛一亮,突然說:「這種粗手笨腳的賤骨頭,留著有什麽用。」


    女僕一聽嚇壞了,跪地求饒:「少爺饒命……」


    「來人哪,拖走!」


    「少爺,我還有個五歲的孩子,少爺饒命……」


    幾個家奴過來,將她拖走,女僕一直哀求著,聲嘶力竭。


    下密院要的頭顱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呢?還有人皮一整張?格勒和占堆來到了朗孜廈監獄,帕甲帶著幾名衙役進了行刑室。他看了看「棕藏裝」,就是他了。


    衙役們衝上前去就扒「棕藏裝」的衣服。「棕藏裝」掙紮,問道:「你們幹什麽?」


    「給你洗澡,淨身。」


    他很快就被衙役們按住,扒光外衣,按到一個大木桶裏。一會兒,「棕藏裝」被淹死,漂在水桶上麵。衙役們把他拖到案板上,撕他的衣服。案板上排放著各式工具,尖刀、彎刀、鉤子……格勒和占堆站在門外看了看裏麵的情景,走開了。


    占堆擔心地問:「就這麽把仁欽的家奴殺了,他會不會找麻煩?」


    格勒卻很自信地說:「我就怕他不來找麻煩。想在拉薩的貴族圈子裏生存下去,不能當軟牛糞,讓別人想怎麽捏就怎麽捏,想貼哪兒就貼哪兒。我們要當佛殿裏的頂樑柱,立在那兒,硬挺挺,渾身上下都是力量。這樣別人才會看得起你。」


    占堆聽得茅塞頓開,佩服的目光望著格勒:「二弟,你說得在理兒。」


    「大哥,卓嘎在郭察老爺家打麻將呢,你也去吧。」


    「她跟郭察夫人她們一撥子,都是夫人、太太,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籌辦獻祭,神聖無比,本來輪不到我,這是郭察老爺為我爭取的。下密院要的東西就都辦齊了,你去迴一聲,讓郭察老爺放心。」


    占堆明白了,連聲說好,轉身走了。


    「棕藏裝」被殺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仁欽府。去朗孜廈送飯的僕人迴來向洛桑報告此事。仁欽卻不以為然,他輕描淡寫地說:「諾布死了,我早知道了。」


    「爸啦,活蹦亂跳的,怎麽就死啦?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洛桑驚訝。


    「沒錯。土登格勒讓人把他給殺了。」


    「是他?他這是成心,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你說得不對,他打狗要看主人的反應。下密院要做法事,土登格勒就把他給用上了。那些大堪布、大喇嘛個頂個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我們不會因為一個下人,和下密院把關係鬧僵吧。再說了,土登格勒來了這麽一手,也情有可原。上次他主動來跟我們和解,是我把人家頂迴去了。這迴,彼此扯平了。」


    「爸啦,這口氣您就咽下去啦?」


    「咽不下去也得咽!」


    「爸啦,土登格勒是有意向您挑釁,他要替其美傑布解恨。」


    仁欽火了,吼道:「混帳東西,你什麽時候能從德勒少爺身上學點兒東西,真寬容也好,假寬容也好,照著樣子比畫比畫,也是那個意思。……整天張牙舞爪的!」


    洛桑挨了訓,不言語了,站在那裏琢磨著。


    紮西在佛堂裏伏案寫作,德吉推門走了進來,她好奇地問道:「你在寫什麽呢?」


    紮西把英文版的《烏托邦》推到德吉麵前,故意說:「這書寫得太好了,句句令人醍醐灌頂,可惜,你看不懂。」德吉拿起書,翻了起來。


    「你也別急,我正把它譯成藏文,你可以做第一個讀者。」


    德吉沖他笑了笑,用英語念了起來:「ibelievethatnothingismoreimportantthanbeingalive,notevenifputtogetherallofourwealth……」


    紮西傻了,叫道:「停,停!你……你懂英文?」


    「本少奶奶畢業於印度大吉嶺的英文學校,我的老師是牛津大學的教授,我的發音是純正的倫敦口音。不像有些人說英語,一張嘴,全是海邊賣魚的味兒,腥蠔蠔的。」


    「你懂英文為什麽瞞著我?」


    德吉從袖子裏掏出那封紮西寫給印度的信,扔到他麵前說:「收好吧,我沒寄。」


    「你怎麽不給我寄啊?一直沒見迴信,我還奇怪呢。」


    「這信裏寫的什麽?要是送到英國人的郵局,你早就被識破了身份,扔進朗孜廈監獄了,還能在這兒待到今天!」


    紮西傻了,問道:「你偷看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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