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等好事?


    可很快,江心月就明白過來。


    這哪算好事。


    因為這片迷霧不僅遮擋住了視線,還降低了她的五感。


    看、聽、聞等等都像是迷失在了霧氣中,神魂和肉身不能完全的契合。


    就像江心月想要抬起手,不會立刻有反應……


    反應如此之慢,又怎麽在迷霧中找到隨時變化著的劍靈呢?


    不。


    她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江心月遲鈍地思考著。


    要感應劍靈,需要怎麽做。


    靠眼睛看,還是耳朵聽,或者是用鼻子聞……


    不,不是的。


    “你每天擦一擦自己的劍,保持一塵不染,不僅劍會喜歡,而且還會提升你和劍靈的親和度。”


    親和度……


    這是從忘機前輩那裏第一次聽說。


    “劍靈啊,是你內心的外化,心裏怎麽想的,劍靈大概就會往你想的方向去發展,去成長。”


    陸前輩給她煮茶的時候,是這麽說的。


    江心月的嘴角緩緩上揚。


    她懂了。


    心外無物,霧氣其實隻是遮蓋五感的一種障眼法。


    江心月閉上眼睛,很快便感知到了小九跟在自己的身邊,寸步不離。


    黑暗中,還有一個淺淡的白色,在不定地飄浮著。


    這抹白色逐漸變得更加明顯。


    在即將看清楚劍靈的時候——


    江心月識海變得刺痛無比!


    好像上萬根針同時往她的腦子紮。


    就連遲鈍的五感都不再遲鈍。


    無上劍訣在同一時間飛速翻動起來。


    “主人,我好像……”


    小九略顯迷茫的聲音都聽不真切了。


    江心月沒有看到的是,九月的劍刃一寸寸沒入她的身體。


    她身上散發出狂亂的劍氣,甚至切亂了這一片天地,古木的樹枝、樹幹掉落了下來,截麵平整,幾乎是一瞬間,整棵古木被砍到隻剩一個樹墩子了。


    痛。


    江心月的識海都被劍氣攪亂,靈氣潰散,難以凝聚。


    在僅存的意識中,她喚醒了聖潔之息。


    好像有一隻溫柔的手撫摸過江心月疼痛到難以自抑的腦袋。


    “小九,這大概是人劍合一……盡量放鬆……我們盡力而為。”


    江心月磕磕絆絆地說著。


    她有強烈的預感。


    如果因為這次的機遇和九月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那會邁入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在這樣的過程裏。


    江心月感受到了來自小九身上的情緒。


    沒想到看上去麵無表情的小少年,心裏會如此的複雜。


    在無數的情緒之中,最令小九難忘的是沉寂千年的孤單與不舍……


    “九月,你是我親手打造出來的,沒想到運氣這麽好,竟然能鑄成一柄仙劍。”


    這是小九產生意識開始,聽見了第一句話。


    換言之。


    九月的鑄成伴隨著劍靈的誕生。


    這是何等的驚才絕豔,才能以修士之軀,鑄成原本應該由天地靈氣凝煉而成的仙劍。


    江心月看清了。


    那是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扔到人堆裏也找不到的臉。


    可小九的心裏忽然湧上了難以言說的喜悅。


    視角不停地切換。


    江心月也看清楚了這人平日裏的生活軌跡。


    他的日常極為平淡,甚至還打理著兩畝農田,種著沒有靈氣的普通人才種的蔬菜和瓜果。


    用山間的泉水和清澈的小溪,給九月這樣的仙劍衝洗劍身。


    以這樣的視角窺見小九的過去,江心月的心裏還是很複雜的。


    她壓根沒想過一柄仙劍,沒有被好好珍藏,起碼也應該受人敬仰,獲得該有的尊重。


    沒想到。


    九月在進入蒼雲宗,成為壓製蒼雲劍塚的存在前,有著如此平淡普通的生活。


    很快。


    江心月就意識到了自己認知的局限。


    那人長袍下的身軀,有著經年累月訓練才留下的痕跡,每一塊肌肉的形狀都完美到了極致。


    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劍修能達到的境界。


    連他鋤頭下的田地都是如此的齊整,每株作物都蓬勃地生長著。


    江心月感覺有什麽在自己的心裏,悄然地發生著變化。


    一年四季。


    一人一劍,過著毫無波瀾的日子。


    就在她看得昏昏欲睡時,他看著日升的背影忽然發出了暢快的大笑。


    笑聲在胸腔裏震蕩,也在江心月的耳邊盤旋,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喜悅。


    橘紅的日頭從東升起,就在這個時候,一抹蘊含著蓬勃生命力的劍氣從九月的劍身散發出來。


    那人把九月從背後拔了出來,混著清晨的光,揮出了水流。


    江心月不知不覺已經被男人手中的劍吸引去了目光。


    本以為無上劍訣是要不斷領悟,曆經千辛萬苦才能獲得,沒想到竟然是在男人一次偶爾看日出的時候,隨意揮出來的。


    五行的靈氣在九月上跳動,不管是不容的水火,還是所謂的五行相克,在這一刻都不複存在。


    隨著江心月記下所有的劍式,無上劍訣中所有的劍式不再是空白。


    她激動的血液都在沸騰。


    不敢再對男人產生輕視。


    大道質樸。


    就算是劈柴鋤地,還是飲酒賞月,對於真正的劍修而言。


    都是新的感悟。


    不是非要做出什麽驚世的舉動,才能領悟仙品劍法。


    也不是隻有流著世家子弟的血,才有資格握住品質上好的劍。


    就像是九月,他的名字由來,也隻是男人在九月的第一天鑄就得來。


    直到這時。


    江心月打破了思維的局限。


    透過層層的迷霧,清晰地感知到了劍靈跳動的身影。


    也在這時。


    江心月和九月人劍合一,真正達到了心意相通,心之所向,劍之所指的境界。


    不是所做的事情太小,而是有沒有透過小事看見萬物變化的規律,感受生命蓬勃之美。


    “是我輸了呀。”


    隨著迷霧散去,江心月也從領悟的狀態中迴轉過來。


    她一睜眼。


    眼睛裏仿佛揉碎了日光的剪影,又好像星河滾滾,湍流不息。


    葳蕤的雪焰從樹上飄落,江心月用手指接住了它。


    感受到了小九內心的渴望,便遞給了他。


    “雪焰。”


    隨著江心月的話音落下。


    白色的火光和漆黑的劍身交織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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