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的一隻眼睛如常,另一隻確是變成了和重遠岫相同的猩紅。


    這和少女在她體內放置的骨頭定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潑天的壓製不再讓容厥跪於地上。


    他起身,最先奔向的不是容渝,而是江心月。


    “媳婦兒,你沒事吧?”


    被拋棄在一旁的容渝,眼角的殷紅不再,又變迴了先前。


    隻是在容厥奔向江心月的時候,他原本清澈見底的眸子,變成了連陽光都透不進去的晦暗難言。


    江心月剛從神魂和肉身融合的呆滯中迴過神。


    她抬頭,看見了一雙滿含關切的金瞳。


    江心月張了張口,“我的左眼……很痛。”


    左眼……正是變成猩紅的那一隻。


    除了左眼,還有一根位於末端的肋骨隱隱作痛,江心月知道發痛的位置,是少女挖出來的骨頭。


    血腥詭異的畫麵清晰地印刻在江心月的腦海中……


    她對上了少女懵懵懂懂的眼睛。


    用意呢?


    還有令江心月無法忽視的,是她對魔氣沒有那麽排斥了。


    但這並非是一種好現象。


    “我,我怎麽會在這裏!”


    重遠岫從失控的狀態,同樣清醒了過來。


    他環顧四周,看到了一臉驚詫的容厥,還有神色複雜的江心月,以及……一個麵容熟悉的少女。


    “重遠岫,既然你在這裏,我便問了。”


    江心月暫時放下自己身上的異常之處,更為關心的還是師父等人的安危。


    她問,“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麽,為什麽所有上宗的宗主都在魔域?或者說在無妄魔宮!”


    重遠岫被江心月問得有些心虛,站直了身體,摸摸鼻子。


    他說,“過兩天不是有個宴會嗎?到時候你來就知道了。”


    過兩天?


    江心月還想要問什麽的時候,重遠岫這廝直接撕開空間溜走了。


    要不要這樣啊……


    就在江心月無語的時候,腰間傳來了一陣癢意。


    她看見一片黑發,頭頂還有可愛的發旋,就這麽貼在自己的胸口。


    很小幅度地蹭了兩下。


    江心月想起剛才少女的舉動,就算她現在表現得再怎麽可愛,江心月還是退後了一步,拉開和少女的接觸。


    “什麽東西會存在於羅刹海的海底?”


    江心月問容厥。


    容厥思索片刻迴答,“海魔獸……還有魔祖屍骸。”


    江心月扶額,她想起了那隻驚慌而逃,長相奇異的海魔獸,在思考少女的原型會是怎樣的可怖。


    應該是最厲害的那種,能夠讓容厥無還手之力,也能控製重遠岫……


    大概是江心月退後一步的動作,讓少女傷心了。她紅著眼眶,咬著下唇,就這麽盯著江心月看。


    江心月:再看,再看也不會心軟!


    等落日熔金,暮雲璧合。江心月坐在院子中,遙望著魔域的傍晚,懷裏的吱吱半闔著眼皮子,正在打著瞌睡。


    這裏與外界並無太多的差異,在恍然間,江心月覺得自己置身於俗世一隅,可迎麵走來的容渝在無聲地告訴著她——


    這裏是魔域。


    自從江心月發現自己可以用魔氣修煉且不會走火入魔,丹田裏的靈氣和魔氣和諧地融合著,她就直接用了所有能遮蔽自己氣息的靈器。


    以免多生事端。


    容渝無聲而來,便看到了江心月坐於石凳上,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於眉梢帶了愁緒,手下正輕柔地撫摸著一隻雪色的小狐狸,勝似美景。


    “何事?”


    江心月見容渝傻站了許久,卻不開口,便抬起眸子問道。


    容渝和容厥為一母同胞的雙生子,兩人長相相似在情理之中。


    可是,容渝不僅身量比容厥矮上了半個頭,還麵帶病色,少了英武,憑著唇紅齒白,看上去竟比女子還顯柔弱不少。


    “你不會是我的嫂子。”


    斬釘截鐵的聲音。


    江心月挑眉,有心想要逗逗他。


    便說,“可是容厥鍾情於我,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你怎知……不可能?”


    “你!”


    這是氣急了。


    容渝撫上起伏的胸口,壓製住了嗓子裏的癢意。


    江心月這次看清楚了。


    自他的眼角處浸開了一抹紅色,致態姁媮,眼裏卻含著恨意。


    院子裏一顆顆光禿禿的樹杈上,開起了一簇簇的梅,暗香疏影。


    如此奇異的景象,令江心月的警惕四起。


    江心月並攏雙指為劍,指尖上麵繚繞著駁雜的靈氣,湧動著,隨時聽從她的號令而出。


    花瓣簌簌落下,滿眼的花雨讓江心月有一瞬間的目眩神迷。


    “梅香?”


    她驚覺,掩住口鼻。


    竟能通過無色無形的香味來讓人降低防備……


    容渝折下手邊的樹枝。


    以詭譎的手法將攻擊落到江心月的身上時,江心月卻發現了——


    自己凝聚不起來丹田內的靈氣!


    樹枝和江心月的距離不過一臂。


    她的瞳孔驟然放大。


    “小心,主人!”


    凜冬從江心月的儲物戒中一躍而起。


    綿軟蓬鬆,如雲朵的毛發從江心月的頭頂掠過,帶起了一陣涼寒的風。


    落日織就的殘景,從凜冬剔透的角中折射成絢爛。


    叮——


    極為清脆的聲響。


    是凜冬擋下了容渝手中的樹枝。


    江心月仿佛墜入了雲端,伸手輕撫凜冬的背脊,以示感謝。


    丹田裏禁錮的靈氣重新湧動起來。


    江心月喚出九月,輕轉手腕,九月便遵從她的心意朝著容渝疾射而去!


    落梅連抵擋都沒有,就被割裂在了半空,細小的花汁潑濺在地上。


    墨黑的九月劍尖也停在了容渝的眉心——


    分毫不差。


    容渝睜大了眼眸,雙手不自覺地往後張開,人向後倒去,倒在了一片花海之中,濕潤的眼角就好像被江心月狠狠欺負了一番。


    事實也的確如此。


    江心月一步步走到他的麵前。


    她說,“我不會是你的嫂子,這一點大可放心。這次沒有傷你,是因為容厥對我有幫助,但若有下次……”


    九月被她重新握在手中,兇悍的重劍在少女的手中格外乖順。


    她鋒利的鳳眸生動而又張揚。


    “若有下次,我不會留手。”


    容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著離開了。


    空氣中還留有殘存的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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