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品品老風我這新茶如何?”


    風無憂一言落下,眾人隻見一道白光過,那倒滿了茶的瓷杯就這樣朝著戚傷的麵門飛速地射了過去。


    瞧見這一幕,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解,執法堂和慈悲門算是一向交好,雖說此次慈悲門行事有些不當,卻也不至於上來就要動起手來。


    麵對這衝來的瓷杯,戚傷絲毫不敢大意,且不說那滿滿一杯的熱茶,就是那如同淩厲暗器的茶杯本身,也絕不是個好接的物事。


    雙手同時一抬,便欲用出一招“敬八仙”的擒拿手法,正當其屈背收腰,整個身體彎成了一個“弓”字時,那本來疾速飛來的茶杯卻仿佛活了一樣,就在戚傷身前兩尺處猛然墜了下去,讓人絲毫不及反應便輕輕巧巧的落在了地上,甚至連那滿滿一杯的茶水都沒有濺出來半點。


    這電光火石之間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是一愣,看到了地上那穩穩當當仿佛一直都在那裏的茶杯,各城統領無不大感欽佩,這一手雖不是生死爭鋒,但其中蘊力之巧,怕是再練數十年也是難以企及。


    戚傷稍稍皺了皺眉頭,心下有些驚異。


    倒不是因為因為自己這架勢撲了空,而是據慈悲門情報,這風無憂在那場戰鬥中受了不小的傷,武功就算未盡失,那也去了十之八九。


    眼前這一幕,顯然和那情報所述大相徑庭。


    “哈哈,大統領,好功夫!”


    戚傷定了定神,俯下身子將那茶杯端了起來,端至鼻尖三寸處停了下來,感受到那瓷杯的材質與重量,更是確信的剛剛那一手乃是實打實的功夫,這種連茶擲杯的手法卻是半點取不得巧。


    “此乃上好的‘花開見佛’,清香凝而不溢,乃是早春的見陽茶,色澤淡綠,紋理未泯,倒像是新采摘的一般……這……大統領,恕我孤陋寡聞了,卻不知這深秋時節,是如何采到這隻有早春時才有的花開見佛?”


    風無憂自己又倒了一杯,輕輕吹開了杯上的一縷白氣,細細的抿了一口。


    “這早春新芽時采摘,確是‘花開見佛’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好茶,而同一地點,同一枝葉,到了深秋再采摘,則變成了苦澀幹硬的枯嚼葉,此時再用來泡茶,莫說人們不喜,就算牲口也不願喝……戚舵主,你說這同一株茶樹,怎能既能生出上好的佳品,又能長出最難以下咽的苦葉?”


    戚傷頓了頓,道:“此茶乃是葉芽,早春時芽嫩飽滿,和梁穀不同,到了秋收時它便生的長了,其中香氣也隨著水汽散失,寒風一起,帶去了最後的暑意,這便成了那人畜不喜的‘枯嚼葉’。”


    風無憂點了點頭:“不錯,戚舵主果然是懂茶之人,不過你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這春綻秋萎雖是自然規律,卻也不是人力不可改,隻需晚春時將其整枝移植到高處,置於大帳內,白天朝南,夜晚朝北,並在其左近處放一炭盆,每過七日斷一小枝,三日掃一刷子露水,這樣一來,雖說有些麻煩,卻也能在深秋時節喝到這上好的花開見佛了。”


    戚傷聽後,稍稍思索了一番,而後一臉興奮的撫掌大讚:“妙,妙,妙,此法甚妙啊!”


    “世上竟有如此新奇法門,大統領,您可教我戚傷開了眼了!”


    說罷,戚傷將眼前清茶三口飲盡,兀自閉目迴味,此刻與剛剛來時那稍有些古怪的氣氛已然大不相同,若不考慮兩者的身份,當真如老友相聚一般。


    “戚舵主,這裘掌櫃……是你殺的吧?”


    風無憂淡淡的一句問話,卻使得場上氣氛陡然一轉,也使得眾人的耳朵再次豎了豎。


    戚傷聞言,不得不把自己的精神,從剛剛對好茶的陶醉中強行拉扯迴來,也多虧他一向冷靜沉著,換做他人,恐怕早就在這突兀的言語轉換之下將那口中茶水噴了出來。


    瞧著旁邊射來的那些略帶審視的目光,戚傷稍稍猶豫了一瞬,清了清嗓子便道:“……卻是在下失手所害。”


    風無憂點了點頭,卻不接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唉,大統領您也知道,慈悲門向來便有嚴規,這城內的掌櫃夥計、挑夫裁縫等一切經營人員,均不得修習武藝,可這近些年生意擴的有些大了,這在選人上麵就偶爾有了疏漏,讓這種不符規定之人給混了進來……”


    風無憂瞥了瞥地上的屍首:“而這裘掌櫃便是其中之一,是吧?”


    戚傷頓了頓,沒有直接用“是”或“否”迴答這頗有些歧義的話:“這裘掌櫃卻時是身懷武藝,前日他欲下毒害人性命,幸好被蒙大管事撞見才不至釀成大禍,唉,手下有這等人,也讓在下心裏當真是慚愧惶恐得緊,唉!”


    “那日我本在荒都外郊,聽聞此事連夜趕來,本欲廢去他武功,再帶到這裏領罪,卻不想那裘掌櫃……那罪人竟拚死抵抗,我下手得狠了些,不小心要了他性命……唉,慚愧啊慚愧!”


    “裘掌櫃出了意外,那當時店內的‘客人’怎地也跟著全都消失不見了?”一旁蒙天聽聞這迴答,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此事疑點甚多,那掌櫃的又不是傻子,若無人指使,絕無可能會去花大精力去謀害一個武功高強而且行事囂張的三無道人。


    “客人……?”


    戚傷擺出一副不解的樣子:“這裘掌櫃是我慈悲門人不假,但那些客人……這……”


    話說一半,雖未明言,卻任誰都聽得出來,他隱去不說的隻有一句話,那便是——那些客人和我慈悲門有何關係?


    蒙天又欲開口,卻被風無憂擺擺手攔了下來。


    “此事也非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既然說得開了,那便就如此吧……人死為大,戚舵主,此人生前做了什麽暫且不提,還勞煩你派人將這裘掌櫃葬了才是。”


    “是!”


    戚傷應了一聲,打了個指響,兩名挑夫打扮的漢子便走了進來,對著首座風無憂施了一禮,而後將地上的裘掌櫃屍首帶了下去,那裘掌櫃身材微胖,兩人抬的倒顯得有幾分吃力。


    “大統領,今日若無他事……”


    “莫急。”


    風無憂笑了笑,便吩咐侍衛奉上了一架椅子放在旁邊:“戚舵主,今日既然來了,不如一起見證一番我們執法堂的大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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