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有草葉,沒有砂石,也沒有獸叫蟬鳴,一句話落,隻剩耳邊陣陣風聲“嗚嗚”吹著,如泣如訴,如怨如慕,來去固無跡,動息如有情。


    東靑王上前了一步,依舊雙手負背,轉過了半個身形,眼神微寒。


    “三無道人,你可是也要參與此鬥?”


    紫鳶王與白鷙王默默的把兵刃交換了迴來,收起愧色,帶上凝重。駱、鄭二位統領若有所思,打量著場中這灰袍男子。陸天南剛想說些什麽,被陸星柳使了個眼色攔了下來,隻有鐵風一臉迷糊,暗想:三無道人?原來這個“吳前輩”竟有個如此不著調的名號,卻不知是在哪個道觀出家的..出家..


    想到“出家”兩字,又想了想這人平日裏怪異的行為,不由得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多虧此刻大家精力都在那三無道人身上,倒也沒人去理會他。


    “我不是要參與什麽狗屁約鬥,我來帶走他們幾個,誰要攔我,各顯神通便是,哈哈。”


    三無道人說罷,緩緩走向陸天南的方向,步子平穩,淡定,似太姥爺散步一般。


    “停下罷。”白鷙王見這三無道人已走至自己身前不遠,橫胸仗劍攔阻。


    那三無道人卻是不理也不停,自顧自的緩緩走著,看似閑庭信步,卻給人莫大的壓力,連東靑王也眉角大皺,猶疑不決。


    過了兩個唿吸功夫,眾人隻聽“嗡”的一聲,緊接著就是數道劍影,正是白鷙王的看家功夫亂潑風劍,這套劍法外行看著繚亂無比,似一瘋人發狂亂舞一般,實則章法嚴謹,攻守有度,一實三虛,上七下三,一絲不苟。


    劍出影從。


    而那三無道人則是不慌不忙,伸手隨意或架或擋,或撥或引,沒過幾個迴合便摸清了劍路,右手一探,仿佛拈花一般,在重重劍影中直接夾住了那柄長劍,這一夾猶如鐵箍,無論那白鷙王如何運力拔扯,竟是紋絲不動,過了好一會,才見那拈著劍尖的大手一扯一彈,長劍“咣當”一聲落在了腳邊。


    長劍剛落,卻見三顆鋼珠攜著破氣聲直對三無道人而來,隻見他隨手一撥,盡數四射而去。


    而後便是一聲嬌喝。


    “白鷙王,這人有妖法,你來助我!”


    白鷙王麵露愧色,明明是紫鳶王來相助,卻怕在外人麵前丟了自己的麵子,反說成了讓自己來助她,顧不得驚懼,撿起地上長劍,再次欺身而上。


    三無道人以一敵二,卻依舊麵不改色,輕鬆自在,那白鷙王換了三四套劍法,卻完全奈何不得此人,每換一招隻能挺個五六式,而後便被人把長劍“咣當”一聲丟在了地上,但今日已並非擂台比武,雖知灰袍客已有留手,卻也顧不得什麽麵子,如打不死的小強一般,屢敗屢戰,長劍屢棄屢撿,沒過多一會功夫,身上便傷痕累累,卻多是被自己的劍柄與紫鳶王的鋼珠所傷。


    紫鳶王的情形卻是稍微好些,除了東靑教幾人外,其餘人等都從未見過她這套鞭法,這套鞭術甚是獨特,不似尋常長鞭手法那般以抽打甩擊為主,而是走了個冷門的纏繞拴粘的路子,而那鞭子也是有些不同,可長可短,彈性極強,猶如長蛇一般,時常半空中突兀的打個彎,極為詭異,但相應的,想掌握這等奇門兵刃的難度也是可想而知了。


    而紫鳶王雖各數丈外,操著這怪鞭卻如同手臂一般靈活,在陽光下猶如一條兇惡長蟒,正擇人而繞。同時使著輕功左傾右躍,又左手從懷中時不時發出幾粒鋼珠,雖說幾乎都被那三無道人引到了白鷙王的身上,但這一心三用的本事,讓人不得不欽佩不已。


    至於那三無道人,眾人卻沒有欽佩,隻有摸不著頭腦,均覺他武功怪異莫測。


    他的招數乍一看去,總會讓人生出一種“這我也能辦到”的想法,仔細一想,又覺不對,就好比見到一個老篾匠,一樣的手,編著一樣的竹子,用著看似一樣的手法,人家編的是牢固結實的提籃,而你編的是一拿就散的大筐,其中所差絕非表麵功夫。


    三人又鬥了二十來個迴合,白鷙王再中數招,已受了些許內傷,卻兀自一輪又一輪的衝上去,大叫連連,像個受了傷的獅子,而紫鳶王也感長鞭迴轉之間愈發凝滯,似灌了鉛一般,幾次都差點半空中打了結,手中的鋼珠早已不再發射,此刻除了苦苦支撐,也別無他法。


    “東靑王,你若再不出手,這兩隻小鳥恐怕要挺不住了...”


    三無道人說罷,雙臂一震,白鷙王的長劍再次被擊飛一旁,那怪鞭也呈螺旋狀飛迴,紫鳶王一驚,使出紫霞千裏的功夫,空中泄了好幾股力,方才收到手中,落地之後,隻覺半隻腳已踏到了崖邊,心裏暗叫好險


    “你們先退在一邊吧。”東靑王上前了一步。


    白鷙王聞言,恨恨的瞪了三無道人一眼,拾起武器,走到了一旁,紫鳶王也跟了過去,掏出了幾粒褐色藥丸給他服食了下去。


    鐵風不經意的擋在了陸家幾人的身前,神色輕鬆,但心裏卻是知道,這兩人動起手來,恐怕就沒那麽平靜了。


    陽光下,幾隻灰白大鳥經過,似感受到這裏氣氛非比尋常,連連撲打幾下翅膀,匆匆的飛走了。


    沒過得多久,突兀的一聲爆響,兩人轉瞬之間便交起手來,所使拳掌也是極為樸實,你打一招黑虎掏心,我來一式坐山抱月,你來一套通臂拳,我出一發探龍手,你來我往,都用的是江湖上最簡單普及的招數,但交手時發出的“咚咚”聲極為響亮,震得人心房直顫,仿佛一群壯漢在身邊敲著大鼓。


    就那麽一個眨眼功夫,兩人就揮出了七八掌,再過得幾招,便成了十來掌,兩人出招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響,幾十迴合後,仿佛有數百道掌影同時出現,大家更是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掉了那個精彩的瞬間,對擊聲劈裏啪啦連成一片,既脆又高,猶如過年放爆竹似的連珠響起。


    百十招過後,隻見兩人狠擊四掌,皆是真氣鼓蕩,東靑王借一掌之力後躍,而後隻聽“歘”的一聲,一長鏈似的事物飛出。


    三無道人見一亮白色東西對自己胸口而來,不知何物,掌風一蕩,將那物事撥開,卻不想緊接著又一同樣物事對著下身襲來,隻得側身一避,那物事一頭紮進地麵數尺,激起不少碎石土屑。


    眾人這才看清,那是東靑王的兵刃。


    這兵刃極為獨特,竟是兩根鐵鏈,莫說執法堂與陸家幾人,就算白鷙紫鳶二王也不曾見過東靑王使過兵刃,是以都是一愣,卻不知這物事是從哪裏掏出來的。


    雖看不出兩人深淺,但東靑王既先亮了兵刃,似乎是在剛才的拚拳上竟弱了一籌,想到這裏,大夥各懷心思。


    似乎那三無道人的狂言,並非隻是胡吹大氣。


    鄭宗見這灰袍道人的實力,眉頭緊皺,瞧向一旁的駱統領,卻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鐵風卻從開始便在一旁琢磨一個問題:我要是和這青袍家夥打能不能打得過呢?


    我現在腿受了傷..或許有點難,腿好了應該就能打過了。


    或許能打過把。


    或許..能打個平手吧..


    ...


    媽的,不想了,誰要和這拿個破鐵鏈的怪家夥打。


    ...


    兩根鐵鏈在地上摩擦,發出“刺啦刺啦”的噪響,下一刻,便又收迴到了東靑王的手中。


    “三無道人,你出刀吧。”


    隻見那三無道人拍了拍袖子,好整以暇的又喝了一大口酒,將葫蘆掛迴去,兩腳朝旁挪了下,抹了下嘴角說道:“不必了,老子還沒想要殺了你。”


    這下不僅東靑王臉色冰寒,連本為敵對的鄭宗,都覺得這家夥有些猖狂,在場眾均覺得這“無法”“無天”“無道”三無之名果然不虛。


    風似乎大了點。


    正待東靑王猶豫要不要欺他空手時,隻聽身後有異響,本能的向左邊一避,卻不想下一刻左臂猛然一痛,衣袖突兀的被撕破開來,碎布條一縷一縷,隨著一股莫名出現的罡風極速旋轉著。


    什麽東西?!


    在場幾位都是一聲驚歎,唯有鐵風稍微淡定些,那日在“如音客棧”和這家夥賭劍,他便是用的這一招勝了自己,本以為隻是自己孤陋寡聞,不知天下還有此奇功,此刻看到眾人的表情,鐵風卻是大為滿意,看來孤陋寡聞的不光是自己呐...


    東靑王使出輕功,極速閃避了一陣,見那陣罡風速度雖短時間衝不過自己,但卻是跗骨之疽一般,窮追不舍,況且它無形無質,有道是風不能捉,影不能捕,無論是用鐵鏈還是內力攻擊,隻能短暫影響,卻是不能消滅,不知是個什麽詭異招數。


    既然難以逃出這罡風追蹤,索性雙手一抖,兩根鐵索如長龍一般對著三無道人直插而去,威勢比那紫鳶王的長鞭不知強了多少倍。卻不想那鐵鏈到了三無道人身前五寸,仿佛受到了什麽巨力一般,不由自主的就扭轉了起來,而後直朝側麵飛去,左愈左,右愈右,竟傷不到那三無道人半點。


    東靑王邊使著輕功躲著罡風,便甩出鐵鏈又試了幾次,結果全是如此,不禁暗叫邪門。


    其餘幾人見了這將東靑王追的不敢停腳的罡風也是大覺驚奇,內力離體傷人的功夫天下倒是不少,但這能匯成這麽一股罡風,並且威力奇大的招數,卻是聞所未聞了,而那三無道人此刻身軀不動,雙眼緊閉,仿佛在做什麽邪法一般,更是讓人感覺分外詭異。


    “紫鳶王,我們要不要去幫一下忙?”白鷙王見了這有些棘手的情形,小聲的開口問到。


    “教主絕不喜我們幫忙..”紫鳶王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傷怎麽樣的?還能使暗器不能?”


    “能。”


    “那這三根銀針你拿著,一會教主長索再至,你射他下盤,我射他上盤,此刻有些不妙,也顧不得許多了。”紫鳶王麵帶憂色,將三個銀光鋥亮的小針交給了白鷙王,輕聲說道。


    就這說話功夫,東靑王右臂又被一股新生的罡風刮過,再生了數道血痕,雖無大礙,但已有些狼狽,那罡風無形無色,移動甚快,此處又沒有什麽草木夾雜其中,隻能憑借那聲音躲避,若不是東靑王輕功強悍,換做他人恐怕早就被絞了進去。


    蒼梧頂雖寬廣,那也是對常人所言,在東靑王飛快的輾轉閃避下,這蒼梧頂就好似常人的一個小房間一般,沒一會就從這頭飄到了那頭,那頭奔到了這頭,而兩道罡風的追逐,使得以東靑王既難受又無奈,隻期待這三無道人早些內力不繼,卻是手中在難以揮出鐵鏈了,而那紫鳶王和白鷙王也因此手握暗器不得時機,臉龐上早已覆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僵持並沒持續得多久,隻見那三無道人腦袋微微一偏,突然睜眼,看向遠方某處,雙眉一凝,緊接著“喝”的一聲大吼,左右臂一展。


    又是四道罡風衝出,這四道卻不是指向東靑王。


    而是分指場中除陸家與鐵風外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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