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風聞言,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心中反複思量:“這三招劍法是老頭連哄帶騙逼著我練的,而那‘山柴劍經’是柳兒隨手給我的,這兩者竟然都是七百多年前那令吾所創,而且兩者還是一套互補的法門,這..這些事情都是真的麽?那老頭為什麽會那麽執著的教我這三招劍法?而那劍經又為什麽會在陸家出現...?”一時之間種種疑問湧上心頭,又轉念一想:“鐵無發那老頭真的隻是一個鄉野鐵匠麽?那為什麽功夫會那麽高?”鐵風自小便和鐵無發一起生活,雖知他武功高強,但早習以為常,現在迴頭想想方才覺得此事也有些不對,他那身功夫已經不低於大門派的師傅長老,怎麽可能靠天天打鐵就練出來?


    鐵風自小聰明,但突然之間麵對這些問題,腦子裏猶如裝滿了漿糊一般,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隻覺得自己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顛覆自己以前的所有認知。


    “小友,能告訴你的我都給你說了,不知你要如何決定?”老龜聲音又緩緩的傳來,依然溫暖慈祥如故


    鐵風昨日本已決心在此安居住下,但此刻聽了老龜講的種種事情,哪還能沉得下心思,恨不得馬上衝出這林子找出真相才好,說道:“神龜爺爺,不知道您有沒有能讓我身體恢複的方法?”


    “有,看你身後不遠那小樹。”老龜答得很果斷。


    鐵風聞言大喜過望,連忙向身後望去,隻見一棵矮樹上零零散散長了五六個拳頭大的紅色果實,將枝葉壓的低低的,每一個都圓潤飽滿,但卻不知是何物。


    “那樹下便是令吾的埋骨地,他在此死後過了一年,便長出了這棵奇樹,這棵樹匯聚整個萬獸林的草木精華凝成果實,果實掉落後又反哺萬獸林,使得草木更加繁茂,周而複始,循環往複。若是有鳥獸分食,則能讓其脫胎換骨,可謂奇效。紅炎之前給小友服了一果,小友便耳聰目明,體力大增,若將其連根拔起服食,想必能重鑄破損丹田,或許還能使你功力更上一層樓。”


    鐵風想起了昨日小蠍哥帶來的果實,突然頓悟:“世間竟有如此奇物!原來我體力強悍全是因這果子所致。”站起身來,朝著那奇樹走了幾步,剛剛抬手,微微一愣,問道:“既然這果子有如此神效,那為何林中的蟲鳥野獸不把它吃了?”


    “小友,該說的我都說了,選擇卻在於你。”


    老龜說了短短一句不明所指的話,便不再言語。


    換做往日的鐵風,得知有此奇果,必然想都不想便打包帶走了,而此刻,卻原地佇立,暗自沉吟。


    掙紮了好一陣子,鐵風將伸出的手收了迴來,說道:


    “神龜爺爺,我懂了。”


    這棵奇樹乃是整個萬獸林的造化,能存在至今,定是林中眾獸珍稀之故,眾獸尚且如此,自己怎忍連根拔起?神龜告訴自己是莫大的一份信任,又怎能辜負。


    “等明日紅炎醒了再向她拜謝後,我就離開這裏。”


    鐵風言語間眼神堅韌不移,想到那令吾一生之中小命都丟了無數次,自己剛剛受了一次傷便隱居避世,豈不是大弱於他了,不知何時,鐵風早已把令吾當做了心中比較的目標,胸中那股子傲氣再次燃了起來。


    “很好,很好,很好”老龜又一次連說三次很好,其中欣慰之意比之前更甚,而後又說道:“你既決定離開,和紅炎道別卻是不用了,她已精血大虧,本應早早休眠,隻是每天為了見你因此才醒來,可如此一來便恢複的極慢,耽擱久了甚至還會有些更嚴重的後果。”


    “這...此話怎講?”鐵風之前問過幾次自己到底是如何被救的,可是無論是紅炎還是老黑他們,對此均不願迴答,這個問題一直是他心底很大的疑惑。


    “你被抬進萬獸林的時候,在常人眼裏可謂是死的透了,是紅炎耗散了自己大半的精血,才將你救了迴來,而你經脈也是因此重鑄,強韌無比,但這可著實苦了這孩子...唉。”


    “她..到底是什麽,又為何對我這麽好?”


    鐵風驚愕了半晌,問道。


    他雖不知這“耗散了大半精血”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據這神龜所述,想來代價絕不輕鬆,


    “小友,老龜今天講的夠多了..也不知多久沒講過這麽多話了,天地任你闖,不要忘了今日之言便好,老龜我可要睡了..”


    鐵風聞言點了點頭,知其不願答這問題,也並不再做強求,轉身跪下對那大圓石磕了三個響頭,若不是這神龜點醒,不僅自己消極之意難除,更要害了紅炎而不自知,再加上這老龜本就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前輩了,這三個響頭是絕對受得的。


    見老龜不再言語,於是鐵風便轉身離島而去,剛踏到岸邊,突然想到:自己受傷的事是神龜對紅炎所說,那想來這後果他也是預料到了的?


    這念頭一閃而過,卻未加以深思,到了岸邊,大踏步的走到了紅炎身前,將她橫抱了起來,隻覺她體重甚輕,看向那安詳可人的白淨臉蛋,不禁想起了最初在萬獸林時給她當成“女鬼”的時候,咧嘴自嘲一笑,而後便朝著她平日裏休息的竹林處大踏步走去。


    過了一個來時辰,到了那小竹林,鐵風將其放在平日裏她習慣休息的草堆處,又去一旁打了些新草,填在身下。


    “我...唉”


    今日聽老龜所說,才知原來自己受了如此大恩,鐵風本想對沉睡的紅炎說些什麽,但剛開了口,又不知該如何表達,隻覺無論說什麽都有些蒼白。


    鐵風走到一邊,折了幾個細樹枝,又采了些花兒,坐在地上認真的編織了起來,但他沒做過這些細活,手腳粗拙,過了一個多時辰,才編出了五個歪歪扭扭的花環來。


    此時天色已大亮,鐵風看著那五個大小不一的花環自語道:“雖說不太圓,但還別有一番韻味,恩...”


    鐵風根據前幾日的接觸,隻道這紅炎喜歡花環,於是便把那五個花環一股腦的全戴在了她的頭上,活像一個土掉渣的草帽,而他見了自己的作品,卻覺得好似一個金光四射的皇冠,滿意的點了點頭,在旁邊的土地上寫起了字來,本想寫“我會迴來的”幾個大字,剛寫了兩字,便想到自己現在依舊內力全失,這個承諾實在不敢許,於是站起身來用腳把寫好的兩字擦掉,對著紅炎認真的拱了拱手,便離去了。


    從竹林離開,鐵風來到最初自己養傷的那個山洞中,剛到山洞口,便聽到那老黑與大蛇又在樂此不疲的辯論著什麽,鐵風想到了洞中的時日,隻覺的這般經曆當真極為神奇,若出去跟外人說了,必是無人能信。笑了笑走了近去,跟三獸調侃了幾句便道了別,臨去前還惡趣味的含了一大口水,對著大蛇的腦袋噴去,澆得它更加晶瑩油亮了幾分,而大蛇隻道這是“猿類生物”的特殊儀式,樂嗬嗬的享受著。


    鐵風從昨日那司馬小姐與王二的對話中得知,現在身在萬獸林深處,出洞之後辨明了方向,朝著西北方走去,期間路上也見到不少兇猛惡獸,也許是因為紅炎精血的原因,感知到鐵風身上的氣息皆紛紛退去。鐵風此時雖能言獸語,但出於一直以來的根深蒂固的思維,倒也不敢主動去招惹這些猛獸,渴了就找些溪水,餓了就吃些果子抓些小魚,一路下來都是平安靜好,但這萬獸林深處山深林老,荒無人跡,路途難行,到了第九日上,才見到了一隊獵獸團,隨意交談了幾句,打聽準了洛城的方向,便又去了。


    又過了三天,已到了洛城左近,鐵風已來過了此地數次,而這次卻發現洛城附近的林子中要比前幾次熱鬧了數倍還不止,所遇者多是武者打扮,或三五漢子成群結隊,或長車大馬緩緩前行,行進之中步履穩健,唿和之時氣息充盈,顯然都是各門各派的好手。


    鐵風幾次上前探問,大多數人對這穿著破爛的小子都是不理不睬,遇到幾個熱心腸些的才告知鐵風,原來近日洛城附近將有一場約戰,約戰雙方是北荒霸主東青教與洛城執法堂,至於約戰原因卻是眾說紛紜,有的說是東青教想霸占洛城,有的說是執法堂捅了他們老窩,還有的說東青教主與執法堂統領老婆有染,反正無論多天馬行空的猜測,在這些江湖人士的口中添油加醋了一番,都真像那麽一迴事似得,讓人難辨真偽,一時之間成了洛城最熱門的話題。


    而這幫子莽夫大多是閑不住的主,礙於執法堂的威望不敢在城內太過放肆,閑的無聊了,這城外的禽獸可遭了秧,一路過來鐵風見到了無數成群結隊來林中獵獸的小團體,這幫人本就手法不甚專業,又本不是為了飽腹而來,因此獵殺一獸往往要許久才死,若是以前的話,鐵風必然毫不在乎,但此時偏偏那野獸死前的哀嚎他都能聽懂,而這萬獸林獵獸本就是一直以來天經地義的事情,鐵風又實在沒有什麽理由出手幹涉,隻得悶著一口氣如不聞不見,心情大糟。


    又行了一裏,鐵風見到一隻年紀不大的幼鹿,被四個二十多歲的黃衣漢子圍在四角,那四個漢子手執長鞭,互相之間故意留了些距離,隻要那幼鹿衝出,臨近的人便一鞭下去,幾個唿吸的功夫,那幼鹿便橫豎印了好幾道深深的鞭痕,有一道狠的直接抽了個皮開肉綻,站在四人中間,瑟瑟發抖。


    “老二,這鹿兒時常朝你那邊衝去,想來是它覺得你比較弱,恐怕今日一會這頓酒你是要請了,哈哈。”


    “去你丫的,咱們賭這鹿兒在哪裏能逃出去,若是這鹿兒不禁打,還沒等跑出就被咱幾個抽死了,這頓酒又怎麽算?”


    “誰抽死了它,這頓酒當然他來請了,哈哈,這鹿兒被咱們嚇得不敢動啦,咱們往後再撤個兩步罷。”


    說罷,幾人都後撤了兩步,那幼鹿見有隙可乘,又前衝了兩次,再次換迴了兩道鞭痕,發出陣陣哀嚎。


    鐵風見狀,隻覺得怒氣難平,從一旁走了出來,強壓了一口氣,裝出盡量友好的語氣問道:


    “四位大哥身手不凡,小弟佩服,不知是何門何派?”


    那被稱作“老二”的男子背對鐵風,雖不知是何人,但聽其言語客氣,便答道:“好說,好說,哥幾個是鐵拳門人,小兄弟是...”說罷迴頭瞥了一眼鐵風,隻見他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好似一個小乞丐一般,不由得眉頭一皺。


    鐵風笑了笑,點了點頭,答道:


    “鐵犬門,恩...這個名字起得甚好,怪不得幾位‘犬兄’要圍著一頭幼鹿不放,原來是要磨練牙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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