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曆史的照影


    徐振雲目光在“第二版書”之上掃過,除了這首排名詩詞榜第一的“山遊”之外,其餘九首詩歌、十篇文章,都是“生麵孔”,沒有再見到熟悉文字。


    姬小花見徐振雲尤自深思,笑道:“還不信?我的手段隻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修道人的鐵律。”


    “如果是其餘人物也就罷了。各大書院詩社,專攻文學之道者,真正凡人與遊戲紅塵者,判然分明,絕對不可能分不清楚。”


    徐振雲道:“為什麽?”


    姬小花淡淡道:“文、武、藝、數、緣、法,本是國朝大選的六種入道考核門徑。其中文學之道隸屬‘文’這一門。普天之下修道者,如果在入道之初沒有選擇‘文’道,那麽將來涉獵紅塵,同樣也不會經營類似事業。”


    “至於具體原因,微妙繁複,以後慢慢說與你知道。”


    徐振雲毫不遲疑的追問道:“但若他恰好就是當年選擇了‘文’道的人物呢?”


    姬小花笑道:“那我一眼就能辨別出來——因為我也是自‘文’道入手。你還沒有讀過本人詩集《飛花集》吧?明天取出來,給你開開眼界,欣賞姬某人絕世好辭。”


    “啊?”


    徐振雲嘴巴微微張開。


    姬小花是“顯世法道”,這一脈體係玄之又玄,徐振雲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是從六藝中的“數”道入手居多;沒想到他卻是從“文道”入門,成為修道者。


    等等,不對!


    好像自己的父親徐奉誌也是從“文道”成為修道者;莫不是自己對於“顯世法道”這一脈,有什麽誤解……


    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先按捺一旁,迴到主題,徐振雲問道:“因為老師您是走的‘文’道,所以天下所有的‘文’道人物,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這是什麽道理?”


    姬小花笑道:“自‘文’道入手,國朝大選考核者為何物?不僅僅是你詩詞文章做的好不好;更重要是行文之中有無‘道韻’。”


    “詩文中的‘道韻’,極為玄妙。一旦領悟,得之難棄。通俗的說,就是具備了‘道韻’之人所做詩詞文章,哪怕是塗鴉之作、又或者刻意弄成劣等之作,其中‘道韻’都能以完全剝離,內行人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這首《山遊》雖然味道絕佳,情景相融意趣不凡,但從中卻感受不到‘道韻’。所以必不是修道人的手筆。”


    見徐振雲依舊在思索,姬小花也不在意,懶洋洋的道:“我很理解你的想法。天資絕高之人,一旦有了心血來潮的感應,往往異常堅信。但這種直覺,也並不是永遠準確。”


    徐振雲露出“想通”的神色,笑道:“弟子受教了。”


    內心深處,徐振雲心情略微凝重。


    如果能夠徹底排除“趙墨歌”是深藏不露的修道人的可能性,那麽憑借這首詩是他本人“原創”的可能性,就極高!


    這是為什麽呢?


    真的隻是巧合,猴子在打字機上跳舞也能打出莎翁全集?


    姬小花微微點頭道:“那就好。”


    四人繼續在天心園林遊覽了一陣,直到日暮時分,方才興盡而歸。


    ……


    第二日早晨。


    小界修行,徐振雲等三人達成了“行止自煉”的狀態後,照例是各自取了玉簡,依據本人的喜好,充實關於修道界的“文化課。”


    “《大晉千家詩》;《仙遊吟詠》;《前紀名作拾遺》;《小片玉集》;還有《飛花集》……徐振雲是因為被那首《山遊》震撼到,無力應和,所以惱羞成怒之下要惡補詩文知識?”


    “果然,在假裝謙虛衝淡的外表下,實際上是個好強的人……”


    徐振雲當然完全無視小金人“向天問”的吐槽,專心致誌的投入到麵前“一簡書”的閱讀之中。


    閱讀的過程極為專注,一兩個時辰在彈指之間溜過,轉眼間就到了午飯時間。


    食盒打開,當中精致的一十二道菜肴,除了食德居的招牌菜“醬鹵鴨爪”保留之外,其餘十來樣菜肴居然盡數換過,但是無論賣相還是滋味,都比昨日毫不遜色。


    但徐振雲卻沒有太多感覺,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模樣。


    姬小花撥動漆黑木箸,動作輕盈的夾菜放入口中,同時打量徐振雲,笑道:“看你的樣子,是遇到了什麽疑難?盡管開口便是。”


    “我姬小花不但是你修道上的老師,同時文史兼精,不亞於博學鴻儒。”


    徐振雲夾起一隻脆皮蝦吞入腹中,問道:“我大晉青陽道轄下,有名為‘敬亭山’的名山?”


    姬小花失笑道:“是在《大晉千家詩》中翻閱到了《獨坐敬亭山》這一篇?”


    徐振雲神情平靜,隻是輕輕一點頭。


    姬小花悠然吟道:“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


    “這首詩文字簡約,以眼前景致,抒懷曠世孤獨。”


    “陸慶淵一介凡俗書生,功業不著,亦無其餘文章詩詞傳世。但是單單憑借這短短二十字,身歿二百年而名傳後世。將來再過三五百年,亦難得埋沒。”


    “這樣的詩文,必得性情之真,難道會是杜撰不成?敬亭山千餘年就是青陽道十大名山之一,如今在大晉八部城關序列之中……”


    “沒記錯的話,二十餘年之前曾輪流到神都。說不定你的世俗親眷也曾去遊覽過。”


    真的有敬亭山……


    又吃兩口飯,徐振雲略一猶豫,忽將手邊“一簡書”重新顯化,遞到姬小花麵前,問道:“老師,再幫忙看看這首詩,可有對應的典故事跡?亦或者隻是遊戲之作?”


    姬小花接過書簡,藍眸突然一凝,似笑非笑道:“看不出來啊,你對這樣的詩詞感興趣?”


    此時書簡張開,徹底化成“竹冊”的形態。向天問和牧雪晴一左一右,目光一瞥,都能看到竹冊之上的內容。


    瞬息之間,兩人看向徐振雲的眼神,也十分奇怪!


    向天問更是似笑非笑,好像強行忍住。


    姬小花輕吟道:“朕與將軍解戰袍,芙蓉帳暖度春宵。但使龍城飛將在,從此君王不早朝。”


    徐振雲十分認真的道:“老師不要誤會。我隻是想知道……嗯,因為此詩是隸屬在‘詠史’一部,但是介紹又語焉不詳,內容也頗為……離奇,所以有此一問。”


    姬小花微微一笑,道:“你算是問對人了。這其中關節,換作旁人,還真未必知曉。”


    “這是一首數萬年前、第三紀元古詩,所記敘的正是史實。”


    “當時尚沒有‘仙朝’之說,凡民世界被數百上千個世俗王朝所統治。這是當時的一個名為‘石柱國’的國家傳出的詩篇。”


    “當時石柱國奐德帝在位時,朝中有一位女將嶽琇英天生奇才,堪為一國之柱石;同時姿容絕世,美不勝收。她在七年間九伐外敵,九戰九捷,斬敵逾五十萬,名動四方。”


    “嶽琇英其人韜略過人姑且不提,個人勇武也非同小可,善騎射,十五歲能挽三石弓,二十五歲有‘飛將’之名。後拜為石柱國女元帥,食邑萬戶,受封龍城。”


    “但是這位女元帥雌龍之性,私德不修,因嫌棄其夫婿體弱無力,每每還朝之時,便與號稱有扛鼎神力的奐德帝私通,二人流連宮闈之內,夜夜笙歌。故而時人銘記其功績的同時,亦有詩文諷之。”


    徐振雲微微歪著頭,眉毛打結,神情古怪道:“您所說的這些……保真麽?該不會是戲說的故事吧?”


    姬小花嗤笑道:“你可知此詩如何能傳之後世?”


    “你手中《前紀名作拾遺》所錄詩詞,俱是數個紀元、數萬載之前的上古詩作。其實這些詩歌品質大都中庸,斷無流傳不朽的材質,為何能傳之後世?”


    徐振雲精神一振,立刻問道:“為何?”


    剛剛他閱讀之際就體會出來了,這些所謂的“上古詩篇”,品質而論反而不如輯錄於近三百年的《大晉千家詩》。


    姬小花道:“很簡單。其實此類詩篇,都是從五大出世宗門中新月教《紅塵書》中節選而來,供人一覽世情。而《紅塵書》,卻是新月教中三品以上修行者,行走紅塵,訪閱俗事,擇其見聞有趣者加以紀錄。”


    “凡記載於《紅塵書》上的,都是上三品修行者鑒定過的‘信史’,不可能有絲毫錯漏。”


    徐振雲輕輕籲了一口氣,沉重的點點頭。


    有點頭痛……


    姬小花看了徐振雲兩眼,忽然笑道:“看了一上午的書冊,疲倦了吧?出去透透風吧?是繼續去天心園林,還是見識別處風光,由你們自行抉擇。”


    徐振雲一怔,道:“現在剛剛吃過午飯,距申時還早。”


    姬小花道:“信不過我的眼力?教授弟子,本來講究因材施教。第二階段修習大半日至申時,乃是大晉之定製。但是我觀察了你們兩天‘行止自煉’的進境,心中有數。每天靜坐兩個時辰,五日之後包管成功。”


    徐振雲笑道:“好!出去逛街,總是勝過悶在這小界裏。”


    姬小花雙掌一合,小界門戶緩緩張開。


    四人依次出界,徐振雲立在“萍水居”的房間之內,正要動用“陰陽四氣環”調整本人氣機,神情卻突然凝固。


    出現了!


    第四張黃色符紙,就在徐振雲身前三尺有餘的位置,緩緩飄蕩落下。


    和前三次不同的是,這一迴,徐振雲清楚看見了其中字跡!


    然後……徐振雲眸中浮現出驚愕和古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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