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傲越來越覺得跟任家聲在一起的感覺很奇妙。


    就像溫泉似的,不溫不火,時而溫潤澄澈,時而蒙著層朦朦朧朧的迷霧,泡得人身心舒坦,說不出的快慰。一種溫和的治愈係的感覺。


    更難得的是,每每以為任家聲那種溫軟的調子已經定型,對方又會時而不時地展現出另他驚訝新奇的一麵。


    noble對牛郎的培訓很嚴格,討客人歡心,跟客人聊天幾乎是有固定模式的。雖然不會碰觸到客人的底線,但是次數多了,不免覺得虛偽敷衍,味同嚼蠟。


    任家聲卻不是這樣。


    除了生意場上的事情,他談的話題差不多都是靳傲熟悉的、感興趣的。常做的運動,喜歡的電影,年少時的叛逆,甚至生活中一些瑣碎幽默的段子……


    靳傲個性傲慢而挑剔,可這些事情由任家聲講出來,竟會讓他覺得是工作之餘的放鬆和樂趣,連以往那種暴躁的情緒也漸漸平緩下來。有些事,似乎還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感同身受。


    他最叛逆的,大概就是大學的那段時光了,簡直糟糕透頂。


    被背叛的痛苦讓他做了很多扭曲的事情,整個人都陷入一種黑暗的情緒當中。恨不得全世界陪他毀滅最好。即使他現在過著花酒天地的日子,也不願再去翻動那陰暗汙濁的一頁。


    那些模模糊糊的片斷,在靳傲刻意遺忘之下也就自欺欺人的煙消雲散了……


    靳傲端著酒杯,將酒送到自己嘴中,目光有些恍惚。


    等到包房中陷入一片安靜後,靳傲才發現自己有些走神,而任家聲隻是體貼地勾起輕淺的微笑,用著一種凝視戀人的眼神柔柔地看著自己。


    那樣的眼神看得人無比受用,畢竟每個人都喜歡被他人愛慕重視的感覺。


    “明天有個酒會要參加,我可能來不了了。”平時靳傲是不會告訴任家聲自己行蹤的,但是今晚不知什麽緣故,他竟主動向對方告之。


    “……知道了。”


    男人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仿佛香醇醉人的紅酒,不過大概是幾個月接觸多了,靳傲還是能聽得出裏麵帶著一些失落。


    任家聲的時間幾乎全部被他霸占了。


    自從跟靳傲關係有所進展後,就再沒跟別的客人出過場。平時也隻是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陪伴的時間大減。


    弄得很多客人對進靳傲不滿,但人家財力雄厚,權勢逼人,也隻能暗地飲恨。


    即便是這樣,靳傲也是大為不滿。知道任家聲接待過別的客人之後,總會臭著一張臉,冷言冷語幾句。


    靳傲也半開玩笑地說過,要包養任家聲,鎖在別墅裏。讓其他的客人不僅摸不著,連看也看不見。


    但任家聲隻是靦腆一笑,沒有說話。


    “幹脆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好了!”靳傲修長的腿交疊而翹,慵懶地躺在奢華的真皮沙發上,不在意地說道。


    “……可以嗎?”任家聲微微一怔,頓了頓才開口詢問道,不確定地眼神望了過來。


    帶一個牛郎出席酒會?未免有點太……


    靳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的確有些衝動。


    不知道為什麽,聽見任家聲有些失落的語氣,這話便脫口而出了。


    但靳傲一直都是自視甚高的人,喜歡同性的事情也是整個商界眾所周知的。他也從不刻意隱瞞。


    憑他現在的財富和勢力,有誰敢不給他麵子!


    “我說行就行。”靳傲勾起性感單薄的唇,態度傲慢中帶著自大,“明晚七點,我去你家接你!”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了一下。


    即便這幾月時常在一起耳鬢廝磨,兩人也從沒這樣正式的約過、更不說出席其他的聚會。靳傲這句話一說,倒真有幾分公布兩人關係的味道。


    任家聲從公寓出來的時候,紅色跑車旁的靳傲不由得一怔。


    饒是他見慣了各種或陽光或野性的俊男帥哥,目光也不受控製地停留在緩緩而來的男人身上。


    一套華麗複古的白色西裝,白金袖扣,精湛的手工縫製,剪裁合身極其服帖,襯得任家聲身姿修長美好,氣質高雅華貴。


    漆黑溫潤的眼眸,高挺俊秀的鼻梁,線條優美的唇輕輕勾起,笑容宛如融雪的初陽。


    任家聲從夜色中走來。


    淡淡的銀色的月光流水般映在他身上,氤氳出清雅的光圈,閑適優雅的步伐看得靳傲心動不已。


    對方不是自己最喜歡的類型,可是這一刻他卻無法從男人身上移開自己的眼睛。


    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靳傲已經很久不曾體驗到了。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自己高傲而孤寒的骨子裏死灰複燃……


    “怎麽呢?”男人來到他麵前,輕淺地勾起好看的唇,烏黑溫潤的眼睛在銀月的清輝下像水銀一般動人。


    靳傲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忽然生出一些別扭,高挑了一下俊眉,故意扳著臉埋怨了幾句,“下來的這麽慢。人都等死了!上車啦!”


    男人好脾氣地不辯解,隻是溫溫軟軟地微笑著,“等一下。”


    “又有什麽事……”


    靳傲不耐煩的話語還沒說完,剩下的聲音就斷在任家聲溫柔含笑的烏黑眼眸中。


    對方修長白皙的手環過他的脖子,因為身體微微前傾的緣故,兩人靠得很近,氣氛頓時曖昧無比,連夜風都隱隱透著誘惑。


    靳傲甚至能感受到任家聲淺淺的唿吸正掃在自己的臉上,癢癢的,像隻貓的爪子在心裏抓饒似的。他覺得腹部升起一股熱流,對方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清雅俊逸的臉仿佛融進銀白色的高貴月光之中,溫潤如水,美好得像個夢境。


    靳傲恨不得一把扯過任家聲,拉進跑車裏,壓在身下狠狠疼愛一番。一口把這個勾得他心癢不已的男人吃掉。


    卻又突生了莫名的畏懼出來,害怕眼前溫柔清雅的男人真的隻是一場幻覺。指尖一碰,就跟鏡子似的碎成碎片。


    鏡花水月。過於美好的東西都是不真實的。


    如今的靳傲完全清醒而殘酷知道現實的冷酷無情。不過心裏又好像落下一粒種子,從殘酷的認識中悄悄生根發芽,暗地裏滋生出一點點希望的微光。


    “好了。”眼前的男人靦腆一笑,雙眼柔柔地凝視著自己。


    靳傲這才發現,對方已經將自己的領帶重新打了一遍,筆挺而帥氣,垂墜感十足。這條領帶自然是最好最新款,但靳傲忽然就對這條領帶有了點不一樣的感覺,覺得是如此不同。在他幾百條上等的領帶之中。


    “上車。”靳傲臉上有點不自在,聲音更是粗魯了許多。


    可人卻相當紳士的,為任家聲打開車門。高傲如他幾乎沒有做過這種事,能被他看上的男人,差不多都會覺得自己被帝王寵幸了,哪裏敢期待帝王的禮遇。


    不過今晚的靳傲心態卻奇妙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對方為他矯正了領帶,他也有點想為對方做什麽了,於是頻頻做出令自己都意外的舉動。


    靳傲不經意轉過身的那一刹那,有什麽溫軟的東西突然襲上他的唇。


    他詫異地張大眼,脖頸被對方輕輕的摟住,溫暖的身體親密地與他的貼合著。仿佛孤寂的空虛被美好的溫暖漸漸填滿一樣。


    靳傲愣了幾秒,對男人完全意料之外的主動親吻有點不知所措……


    胳膊漸漸環過任家聲的腰,越扣越緊,緋紅性感的舌開始霸道積極地迴應對方,享受掠奪著對方主動獻上來的柔軟。


    勾起的唇角帶著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真心。


    靳傲和任家聲自然是情理之中的遲到了。


    事實上,靳傲甚至有些後悔。就算不參加這個宴會也無所謂,這樣清雅溫寧的任家聲他不想讓其他人看到。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獨占欲這麽強。但任家聲的那些溫暖,他一點也不想給其他人分享。


    永遠屬於自己多好。


    不過這種念頭也隻在腦海中停留了片刻。說不定,下一刻自己就厭倦了?


    有些事靳傲現在寧可殘酷地處理,傷害別人,也要護得自己周全。靳傲看了眼身邊的任家聲,男人像是什麽都沒察覺似的。意識到他的目光,勾唇迴了一抹清淺的微笑,簡直春暖花開。


    大廳的人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靳傲一身黑色精紡燕尾服,金色袖扣,麵料高貴滑爽而又柔和,整個人俊美無匹,渾身散發著高傲而霸道的氣勢,搶眼至極。


    在這樣強大奪目的氣場下,而他旁邊的白色西裝男人,卻絲毫不會讓人忽略存在感。反而猶如曉月,溫潤朦朧。不由得在心底感歎那人眉宇之間風輕雲淡般的韻味。


    一黑一白,對比鮮明,又奇異地充滿默契。


    雖然兩人靠得不是很近,也沒有什麽親昵舉動,但之間流淌的那種氛圍卻是其他人無法切入的。那是一種special。


    宴會裏的客人基本上是立刻就會意過來,這男人的是靳傲的新歡。打量任家聲的眼神也就變得些許微妙和曖昧了。


    幾個眼尖的客人也認出任家聲來,心底多了一些緊張。


    noble是高端,但再高端也隻是夜店。


    他們在外麵還是需要臉麵和名聲的,不像靳傲那麽張揚和不知收斂,在這種商務宴會上碰見自己以前點過台的牛郎,還真是……


    見任家聲的眼神瞟過他們,頓時連臉上的表情都僵了。但任家聲隻是眼裏含笑,並不上前。


    像是對他們無聲地打招唿,又像是刻意裝作不認識,讓他們繼續維持台麵上的光鮮良好的形象。


    原來對方是這樣的態度,這幾個商人也寬了心,重新舉著酒杯使出交際手腕開始攀交情,拉攏關係。私下對任家聲如此識大體的舉動很滿意。


    “david~”一道高昂激動的聲音響起,隻見一個金發碧眼的高挑帥哥興奮地朝靳傲走來,連眼睛都在放光。還沒走近就雙臂大張,然後給了靳傲一個大大的結實的擁抱。


    “沒想到在這裏會遇見你,我迴國了!這幾年過得怎麽樣,家裏快把我煩死了,天天讓我快點接手家族的生意……”


    louis胳膊親密地搭在靳傲身上,也不顧靳傲一張繃緊的臭臉,徑自說個不停。


    “夠了!閉上你的嘴,再張開的話,就給我滾迴美國去!”靳傲不耐煩地皺著眉,惡聲惡氣。


    “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們大學好歹同窗了四年,要不是你使計讓我迴國,我才不會……咦,這位是你的新情人?好眼熟!”


    金發碧眼的louis將臉湊到任家聲麵前,像是觀察新奇玩具似的,碧綠的眼睛劃過一抹興奮好奇的光芒。


    靳傲臭著一張臉,一把將louis拉開,力道大得令louis踉蹌了幾步,然後向任家聲命令道,“你在這等著!我和louis去別的地方談。”


    靳傲和louis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任家聲要了一杯香檳,垂著眼瞼,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著高腳杯,姿勢優雅而慵懶地喝了一口。


    這個宴會是靳傲將他帶過來的。


    然而現在隻是一句話,便將他孤零零地扔在這。


    從沒想過他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他跟這個陌生圈子是如此的格格不入。難道靳傲一點都沒看出來嗎?


    似乎以前也是這樣。


    男人霸道而強勢將他拉進自己的圈子裏,他如履薄冰的惴惴不安。這樣堅持下來的勇氣不過是男人一個吻,一句小小的情話。


    然後,就像剛才那樣。


    隻是簡短的一句話,便扔下他一個人,掉頭就走。


    任家聲又喝了一口香檳。


    杯中的液體在水晶大吊燈的折射下,泛著金黃炫目的色彩,一如大廳的浮華。


    “獨自一人這樣喝香檳,看上去太寂寞了。不如我陪你?”有人高明地過來搭訕。


    任家聲微微一怔,抬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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