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氣,頭一次麵對他沒有緊張的心情了,我自然地坐了下來,說道:「周老,我之前聽說過一個故事,您要不要聽一聽?」


    「哦?」


    「我聽說周南是您的遠房外孫,因為不是家孫,所以爭股份遺產似乎都不太名正言順。您為了給他身份,還特意讓他把姓改了。我猜,在您的繼承人裏,這個遠房的外孫是最得您心的吧?」


    周老隻喝茶,不答。


    「所以您才費盡心思幫他鋪路。讓他在北京作威作福,甚至他想獨立上市這件事,也是您默許之下生出來的野心。隻不過您沒有想到,他的野心膨脹得太快太大了,超過了他能承受的能力,也超過了法律。」


    「小白,話可不能亂說。」周老皺起了眉,警告道。


    「是我不夠謹慎了。不過,我自認沒有足夠的能力擔此重擔,您還是另尋高明吧。」


    周老顯然沒意識到,到手的背鍋人竟然就這麽要跑了。但他仍舊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折,隻是略帶威脅地說:「你可想好了,這種機會可不是每天都有的,你這一生,可能隻有這麽一個轉折點。」


    怕是轉到監獄裏的點。


    「我最近生活出了一些變動,也讓我仔細思考了人生。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親人愛人也很重要,我覺得轉移轉移重心也沒什麽錯。畢竟就算是做到頂峰又怎麽樣呢,還不是各種機關算盡汲汲營營,不見得幸福。」我話中帶話地迴答。


    「既然你沒有這心,那我也沒必要勉強了。」他冷下了臉。


    我被他在無形中下了逐客令。


    從那件富麗堂皇的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我唿吸著上海陰潮濕冷的空氣,竟然覺得沁人心脾。


    李白說得對,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第35章


    迴到北京後,我可憐巴巴地問穀雨:「我要是辭職了你養不養我?」


    穀雨笑得像是中彩票:「真的啊?真的要辭啊?什麽時候?」


    「你幹嘛這麽高興?」


    「要不是政府不讓,我現在都想放炮竹了!」他眼鏡瞪得老大:「你知道我看周南不順眼多久了嗎!」


    「那你怎麽之前不說?」


    「我不想讓你為難嘛。」


    心裏一陣暖意。


    「可是,你那點工資,能不能養得起我啊?」我故意找事。


    「養你十個!」他迴答得義薄雲天。


    我歪起嘴:「嘁……」


    養我十個,但是不是也沒說要娶我。明明說起來是他先喜歡的我,可是每次在關鍵節點上,告白的是我,主動的是我,求婚的也是我。


    他還沒痛快答應。


    想起來突然有點……不情願。


    「不用你養!」我瞪他。


    「你這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他無奈地笑,又要過來捏我臉,被我躲開。


    「就翻!」


    手機突然響起,是王妍。


    「小道消息,你要辭職了?」她問道。


    你難不成是在我身上裝監控了?我才把這話說出口。


    「別那麽大驚小怪,我在上海還是有人的,說你跟周老聊崩了。」


    「佩服……」這麽多年了,王妍在業務方麵的能力,讓人不得不佩服。


    「來我這兒吧?」她問道。


    我懵得不知道如何迴答。


    「不用著急,想好了再迴答我。況且你現在的資歷,很搶手的,別擔心。」她在那邊輕聲安慰。


    心裏再次一暖。


    「謝謝妍姐。」


    「客氣。下迴見麵聊。掛了。」


    我轉頭看向穀雨:「看來沒辦法讓你得逞了。」


    「?」


    「我註定是天賦異稟,必須為社會做貢獻,太搶手了,哎……」我自戀地撩了撩頭髮。


    周一我將辭呈放到了周南桌子上,他看起來也並不意外。


    「捨得嗎?」他淡淡地問。


    我想了想,誠實迴答道:「不太捨得。」


    「那就別走了。」他連看都不看我的辭呈,隻是盯著我的眼睛,彷佛在和我賭我這個行為背後真正的意義。


    我搖了搖頭:「你沒聽說過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現在臣不想死,那就隻有跑了。」


    周南煞有其事地擺了個誇張的表情,然後說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


    「我不想知道事情有多嚴重,而且你和我對嚴重性的定義也不一樣。」


    「你覺得我會坐牢?」


    「不會。但是陳潔就不好說了。」


    他皺眉看我,一臉難以置信:「你覺得我是會推女人出去擋槍的人?這麽多年了,我以為你了解我。」


    「首先,你推不推陳潔出去擋槍是後話,前話是你確實把她當槍使了對嗎?」


    周南不言。


    「她之前跟我聊過,言語裏全是對我的嫉妒,那嫉妒來得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因為從你和我的對話中,我以為你很愛她,可是在她的心裏,你心裏的人一直是我。你愛不愛她我不是當事人,沒有發言權。但是你對我,我清楚得很。我們之間最多是你的征服欲沒有得到滿足,要是說有多麽深刻,我個人覺得談不上。但是怎麽在她那裏,我就是你的紅玫瑰白月光了,怎麽我就那麽特殊了呢?」


    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是你把這個概念給她的吧?你需要一個單純可控的人,去做這種因為嫉妒,心被豬油蒙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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