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輔陽寺的大師鐵口直斷都蝶引是天生帝後命,我爹就把她當成……」


    「泱兒!」張氏怒斥了聲,雙手緊抓住斐泱的肩頭,用眼神警告她。


    這事是不能外傳的,要是遭有心人知曉,會給斐家招來殺身之禍的!


    「有什麽不能說?橫豎不就是個腦袋癡傻的大師隨口胡說的,否則她成皇後了嗎?」斐泱打從心裏不信什麽大師的說法,可偏偏她父親信服了,卻壓根不知道都蝶引根本就是災星,就因為她讓斐家不得安寧,誰都受她牽累。「啊,還是說,早晚有天她會爬上龍床,給烏玄度戴綠帽?」


    張氏聽不下去,一巴掌刮了下去。「皇上是你能議論的嗎?!」她知道女兒失了理智,但再無理智也該知道天家事是不能說的,帝後命的預言更不準提,可她卻像是失心瘋了,也不管在場還有其他人,火就這樣撒,敢情張家那迴的事還沒教她學夠教訓?


    她可是被這女兒害得差點連母親都不要她,就連最疼她的大哥也不待見她了!眼前再加上這一樁,她開始恐懼,一旦被老爺知曉,老爺不知道會怎麽待她。


    斐泱本要反駁,然張氏淩厲的目光教她抿緊了嘴,隻是心底的恨還在焚燒著,一想到烏玄廣膽敢養外室,她就怎麽也不服氣。


    而另一頭,陳氏垂睫忖度著。


    「所以你是因為聞到另一股血腥味,才會要四哥朝柴房那方位去找?」


    偏廳裏,都蝶引偎在烏玄度懷裏低聲問著。直到現在,她還是心跳得極快,一則因為她真是怕了斐泱為了陷害她,連孩子都不要,一則是得知真相後,被斐泱如此歹毒的作法給嚇的。


    雖說她曾待在宮中,但待的時間並不長,而且她一直被護得好好的,雖然知道嬪妃手段不少,但他從沒讓她見過最髒的手段。


    「嗯。」烏玄度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無聲安撫著。


    「所以……真的可能是斐泱害大哥的外室小產?」


    「不是可能,而是確實。」


    都蝶引垂下長睫,不再開口了。


    怎麽人心會一路走偏到這種地步?她知道斐泱向來高傲要強,可在烏家,她是長嫂,更是妯娌身家最好的,誰敢無視她?加上上無公婆立規矩,她日子可以說是過得稱心如意,可為何還是走偏了?


    她無意理睬斐泱,然而斐泱今日走的這一步棋實在太狠毒,除去了外室還能順手嫁禍她,要不是六郎哥趕來了,她豈不是真要著了她的道?


    「別想了,一會待大哥那兒確定了,咱們就迴府。」他之所以還待在這裏,隻是想由大哥開口證實今晚發生的事與她無關罷了,否則他們早就離開了。


    都蝶引輕點著頭,可要她不去想,真的很難。


    愈是權勢富貴聚集之處,愈能挑勾起人們爭權奪利的欲望,要是能早點離開京城就好了,抑或者像狩兒半隱居在城郊外。


    烏玄度心裏想的與她一般,隻是手頭上的事怕是一時脫不了手,也許該要使個法子引君入甕。


    正忖著,察覺站在偏廳一隅的馮玨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他,他不由抬眼道:「真是對不住,累得馮爺也得待在這兒。」


    都蝶引聞言,隨即迴頭,這才發覺偏廳裏竟還有兩個男人,羞得她想要正經坐好,卻被他箝製的不得動彈。他就喜歡她偎在懷裏,才不會教人盯著她瞧。


    「不,烏將軍客氣了。」馮玨客氣地道,猶豫了會,終究還是問了。「隻是在下頗疑惑烏將軍怎會識得鳳爺?」


    那日酒樓裏,將軍夫人提到將軍與鳳爺是舊識,可不管他怎麽想都不認為會有任何人與鳳爺是舊識。這些年鳳爺深居簡出,有時連城裏都不踏進了,又怎會跟個今年才迴京的烏玄度是舊識?


    馮家人是靠著鳳爺發跡,自然清楚鳳爺是個不老不死亦能操控人心的……能人異士,照理說,他不會有舊識。


    「說來話長。」


    碰了軟釘子,馮玨倒也不以為意,身為皇商的他豈會不懂點到為止的道理?反正鳳爺都開口了要他傾盡一切地幫,他自然會照辦。


    噙笑作揖後,馮玨本想到廳外走走,卻突地聽見淩亂腳步聲,他大步踏出門坎,就見是烏玄廣踏上了門廊。


    「大哥。」烏玄度從後頭走來,朝烏玄廣喚著。


    烏玄廣氣急敗壞地望來,勉強壓抑怒火後才走向他。「六弟,真是對不住,今兒個的事我都明白了,這事與六弟妹和廚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宴已經散了,你們也早點迴去吧。」


    「就這樣?」烏玄度好笑道。


    走到他身後的都蝶引扯了下他的袖角,要他大事化小,別再生事。


    烏玄廣抿了抿唇。「這事確實不能就這樣掩去,斐泱的心太過狠毒了,她連六弟妹都想栽贓,至少也該要她好好道歉。」


    「大哥,不用了,倒是……那位還好嗎?」都蝶引低聲問著。


    提起羅氏,烏玄廣不禁紅了眼眶。「盧大夫說今晚可得守緊點,一個不小心是救不迴的。」當他趕到柴房,見羅氏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秀麗麵容硬是被刮了幾條血痕,盧大夫診治時,他甚至瞧見她臂上腿上都是淤傷,可以想見在打胎之前,斐泱就已經先淩虐過她了。


    都蝶引眉頭深鎖著,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好了,六弟跟六弟妹先隨我來吧,至於兩位——」烏玄廣看向馮玨和酒樓廚子,滿臉愧疚地道:「因為家宅的事而牽累兩位,我在這兒與兩位說聲對不住。」


    「烏大人多禮了。」馮玨迴禮,又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


    「請。」烏玄廣作揖,然後讓後頭的小廝代送一程。


    待他倆離開,烏玄度才慢悠悠地牽著都蝶引跟在烏玄廣後頭。


    「六郎哥,我覺得還是別去了。」依她對斐泱的了解,斐泱是寧死也不會認錯,更別提跟她道歉,走這趟路,隻會讓彼此更生嫌隙,沒完沒了。


    「我倒覺得有些事要麽做絕,要麽放過,就這樣得過且過的,有朝一日會吃到苦頭的。」


    「所以你現在要做絕了?」她壓低聲音問著。


    烏玄度瞅她一眼,輕揚笑意。「膽敢傷害你的人,我會放過嗎?」


    都蝶引無言地歎了口氣,到了斐泱的房門口,烏玄廣直接推門而入,豈料裏頭的丫鬟婆子竟然擋著。


    「一個個都要造反了!」烏玄廣怒紅了眼。「全都給我下去!」


    「可是——」


    烏玄廣不管,推開了婆子直朝內室而去,推開簾子迎麵而來的竟是一隻玉雕紙鎮,幸好他眼捷手快的閃開,要不丟到頭上肯定要見血了。


    「你這潑婦,今兒個鬧出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還發火!」烏玄廣惱聲斥道。


    「你這混蛋,你敢給我在外頭養外室,還敢對我撒火,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不過就是個人微勢薄的六品小官!」斐泱猶如河東獅吼,當著姊妹淘麵前,半點麵子也不給他。


    「你!」


    「大哥,時候不早了,咱們趕著迴去。」烏玄度在簾外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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