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周嬤嬤整個人都懵了,她到底是哪裏不忠不義了。


    「你說大夫人害喜得嚴重,可為何你進去了半個時辰,卻沒喚人找大夫?難道府上沒有備著府醫?就算如此,也該立刻派人請大夫才是,你讓大夫人折騰了半個時辰,難道不是不忠不義,這事要是傳到舅舅那兒,舅舅會怎生處置?」


    都蝶引一字一句,細數罪名,不疾不徐的口吻和嚴肅沉冷的神情嚇出了周嬤嬤一身汗。身旁的朱氏更是大開眼界,這個六弟妹不像外頭說的是個膽小無謀的小孤女呀,流言不靠譜啊!


    「不過你放心,今兒個我怕宴席上有個什麽事,所以我讓將軍府的府醫跟著,一會就讓他替大夫人診治。」都蝶引倒不是逮著機會略報小仇,事實上她對斐泱有喜一事十分存疑,為防斐泱使什麽伎倆,帶個府醫在身邊總是讓人安心。


    周嬤嬤聽到這,雙眼微瞠,見都蝶引差著丫鬟請府醫,她忙道:「不用了,大夫人已經喝了藥,好多了。」


    「周嬤嬤,你這是在防什麽呢?難不成你認為我會害了大夫人?」都蝶引好笑地說著。


    「如此一來,我不讓府醫進屋診治,恐怕是無法服眾了。」


    說著,都蝶引走過她身側,就要踏進堂屋,便見丫鬟扶著斐泱走來。「大嫂,要是害喜得嚴重,得要讓大夫診治才妥當啊。」


    「是啊,大嫂,方巧六弟妹帶了府醫,瞧瞧也好。」迴過神的朱氏也跟著向前勸說著。


    不過,她眼尖地瞧見屋裏頭似乎還有其他女眷……莫不是設了局吧。


    斐泱貌似虛弱地道:「不用了,喝了藥已經好多了,隻是……周嬤嬤的臉怎麽腫了,這是——」目光掃向周嬤嬤,銳利如刃。


    周嬤嬤隻能硬著頭皮拐彎喊冤。「是老奴以為六夫人還是在西軍都督府的表姑娘,一時忘了稱諝,被打也是活該。」


    「蝶引,你也真是的,周嬤嬤隻是圖個親近才會忘了規矩,你這般責罰,傳到外頭可是有辱你的身分。」


    「大嫂說的是,可這事要是被有心人傳到外頭,讓人得知大嫂身邊的嬤嬤對一品夫人如此出言不遜,依律是可以杖二十的,我可不認為周嬤嬤捱得住二十個板子。」都蝶引笑說著,一臉抱歉地望向周嬤嬤。「我倒覺得刮個巴掌就夠了,嬤嬤年事已高,我可不想她受罪。」


    斐泱聞言,氣得牙癢癢的,可偏偏言語上占不了上風,隻能暫時偃旗息鼓。「時候也不早了,一會隔房的族人就快到了,便勞煩六弟妹了。」


    「不勞煩,還有四嫂幫我。」她親熱地挽著朱氏。


    「是啊,大嫂要是身子不適,盡管歇著吧,外頭有咱們就夠了。」烏家宗族女眷,沒有一個是她不熟的,有她招唿就成了。


    至於斐泱屋裏那些個,似乎也不怎麽重要了,畢竟六弟妹腦袋清楚得很,就算動手也不會落人口實。


    「對了,大嫂真不用府醫?聽六郎說這位府醫本是宮中禦醫,後來在京城設館,是六郎哥重金禮聘的,專治婦科呢。」都蝶引巧笑倩兮地道。


    她倒也不是真的好心要府醫幫斐泱看診,隻是純粹想讓斐泱知道她作了準備,可別真讓她派上用場,讓彼此都難看。


    一直以來,她不與人交好交惡,那是因為她不想跟她們有任何因果糾纏,不希望來世再碰著她們,所以她能忍能避,隻要別踩她的底限便可。


    晌午過後,陸續有族人前來,在朱氏的介紹之下,都蝶引鳴笑將人一一記下,跟著招唿著入座,儼然是將烏家當成自家般自在。


    而男客則是由烏玄鬥招唿著,問這大房的事怎會輪到四房插手?那是因為烏玄廣和烏玄度兩人都還在宮中,自然這差事就落在四房身上。


    打一開始朱氏便清楚大房是故意要欺壓六房,可她不明白的是,依大房的身價怎麽鬥得起六房?大嫂是腦袋進水了不成。


    不管怎樣,朱氏還是盡心盡力去做,不為別的,隻因她夫君說該幫,她就毫無懸念地幫到底。


    隻是——


    「六弟妹,你沒讓人紮彩樓嗎?」朱氏看了一圈之後才驚覺遺漏了什麽。先前都蝶引說戲班和大廚都已經找好,所有的食材更是六房自掏腰包,可問題是要是沒了踩樓,怎麽作戲?


    「我倒覺得不用紮彩樓,那日我來時就見那座八角亭還不錯。」都蝶引笑咪咪指向石桌椅被拆的八角亭,工人們正忙著在地上鋪毯。


    「……你跟大嫂說了嗎?」朱氏忍不住抽口氣。


    那八角亭麵向一座人工湖泊,可是大伯與文人吟詩作對之處,更是這府裏景致最好之處,大嫂招待姊妹淘通常都在這附近,就這樣把石桌椅給拆了,不妥吧。


    「大嫂說了一切由我作主。」她笑得甜甜的。


    朱氏意會了,橫豎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斐泱允許的就是。好樣的,六房弟妹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想不到行事這般果斷決絕。


    「四嫂,時候差不多了,該去請大嫂出來了。」都蝶引說著,看八角亭前的園子已經鋪好了席,大半女眷都已經入座,而她的戲班子也已經進了八角亭,正準備大展身手。


    「不用請了,她已經來了。」朱氏嗬笑了聲,果真瞧見斐泱那鐵青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真的有種好痛快的感覺,真的。


    「這是在做什麽?!」斐泱一來劈頭就罵。


    都蝶引一臉無辜地迴頭,見斐泱身後跟了幾個夫人,除了張氏和斐潔,其他的都眼生的緊,許是她以往的姊妹淘,她不禁皺眉道:「大嫂,這些也是咱們族人嗎?」


    「我問你什麽,你還沒迴答我!」斐泱直指著八角亭。「亭子裏的石桌椅呢?還有那些個狐媚子是什麽意思!」


    今日宴請族人,男客可不少,她到底是上哪請的戲班子,一個個像是爭奇鬥豔的花兒,要是在府裏走動,讓人被勾去了……她到底是在耍什麽心眼?


    「是大嫂跟我說由我作主的。」都蝶引無辜地垂下眼。「三天來不及紮彩樓,我隻好借那八角亭,六郎跟大伯問過了,可以我才讓人動工的,至於那些角兒全都是我手底下的,今兒個要唱的是才子佳人的戲。」


    聽她說烏玄廣允了拆石桌椅,她惱得直想找烏玄廣理論,可這當頭豈能失了分寸?努力地斂下怒氣,她口氣不善地道:「唱什麽才子佳人的戲?那些風花雪月是青樓的把戲,怎麽彌也曉得這些,要是不知情的外人瞧見了,會以為你手底下養的全都是青樓女子。」


    「咦?這是青樓的把戲?可以往斐潔借我的書裏頭寫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所以我才會這麽做的,而且——」都蝶引刻意將嗓音壓低,但卻足以讓她身後的張氏和斐潔聽得一清二楚。「那些不是青樓女子,那是鎮國公、威武府、五軍都督府……和其他大人們送來的歌伎女伶,大嫂這些話莫讓人聽見,會招來麻煩的。」


    斐泱不由緊抿著唇,暗惱自己真是太小覷她了,以往見她罵不吭聲,打不還手的,豈料嫁人就不同了,成了一品夫人後也敢挖坑讓她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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