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玉堂一家三口早早出發,驅車前往g市。


    那天對與林熹微來說,是開始,也是結束。


    途徑博雅中學時,看著校門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林熹微忽然滿心感慨。


    往年這個時候,她也是這群返校大潮中的一員。


    背著沉重的書包,踩著疲憊的腳步返迴這座仿佛看不到明天的牢籠。


    那時總是向往外麵自由的天空,好想偷偷溜出這個禁錮了靈魂的校園,去外麵的世界看看,究竟是不是如同書中所寫那樣,自由自在繁花似錦。


    當如今真的離開了這座校園,迴過頭來再看,卻覺得裏頭每一草每一木都是那麽的親切可人,心中驀然滋生一種叫做不舍的情緒。


    隻是如今的她,卻隻能以校友的身份進入校園了。


    忽然間,在這座校園裏發生的一幕幕,如同倒帶般,在她腦海裏一一重現。


    那些做不完的試卷,背不完的曆史,複習不完的重點,看不完的錯題。


    泛黃的卷子堆得老高,密麻的筆記至今仍舍不得丟棄。


    他們曾經哭過,躁過,懵懂過,失落過。


    那些年,他們一直在跟時間賽跑。


    隻是,如今這一切終究還是過去了。


    猶記得學弟學妹們隔樓向他們喊加油,那畫麵依稀還在昨日。


    可如今坐在他們曾經坐過的位置上,埋頭做著卷子的人,卻已經換成那些曾經在樓下向他們呐喊的師弟師妹們了。


    流年更替,他們終究還是被時光推著不斷向前。


    還記得畢業那天四毛一斤收舊書,當時她賣了205元。


    那個總是一言不合就喜歡踢她凳子揪她馬尾的人,如今卻再也看不到了。


    再也不會有人借她橡皮不還,也不會有人借著問功課的間隙偷親她臉頰,不知道那塊橡皮如今被他扔去了哪個角落旮旯裏。


    畢業那天,很多人終於鼓起勇氣表白,隻是他們的愛情隻有一個暑假。


    臨別說再見的時候,大家都清楚,這是最後一次互道珍重。


    記得最後一節英語課,王老師聽寫寫的是班同學的名字。


    最後一節數學課,一向嚴肅的徐老頭最後一次班點名,說想要記住我們所有人的臉。


    其間他幾度哽咽,竟惹得台下的同學們都跟著紅了眼。


    當時恨不得時光走得慢一點,讓這節課再長一點,讓他們的分別來得再晚一點。


    也許這是他們高中生涯裏唯一一次希望永遠不要結束的一堂數學課。


    記得最後一堂課是班會課,班主任方振華在教室門外徘徊好久才走進來。


    他當時微笑著說:“你們再看看書,我再看看你們。”


    這句話讓同學們瞬間紅了眼眶,大家淚眼朦朧地看著這個一直愛他們如孩子的人。


    班會結束後,方振華開玩笑地說:“離下課還有5分鍾,我再叫一遍每個人的名字,如果五秒鍾沒叫出誰來,我就把他的名字倒寫50遍!”


    當時大家都熱鬧地大聲起哄,紛紛賭老師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後來方振華果真還是沒有叫出來。


    他還沒叫到一半,就哽咽著泣不成聲。


    下課鈴聲響起,方振華紅著眼框說:“下課。”


    “起立。”同學們在班長的帶頭下齊齊站起,動作整齊劃一。


    “老師再見。”顫抖的聲音響徹走廊。


    隻是大家卻遲遲沒有等來方振華說,同學們再見。


    這一句再見梗在心頭,終將成了訴不出口的往事。


    他站在台上看了他們許久,而他們也一直沒有坐下。


    他們就這樣彼此對視著,仿佛要將對方的樣子刻在自己生命裏一樣。


    方振華轉頭抹了把臉,又迴過頭來哽咽著說:“放學了,你們走吧。”


    可是班沒有一個人走。


    台上台下,滿臉淚水。


    最後方振華還是勉強朝大夥兒揮了揮手,轉身走出了他們的視線。


    ……


    太多太多迴憶了,林熹微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便淚流滿麵。


    她把頭擱在窗玻璃上,看著窗外不斷飛逝的風景,兀自想念著那些永遠迴不去的昨天。


    未來,我們會奔向不同的城市,原以為距離並不可怕,但終究還是要成為陌生人了吧?


    “閨女,你怎麽啦?”沈青惠擔憂地問。


    自經過博雅中學起,她就一直呆呆看著窗外出神,也不曉得在想些什麽。


    沈青惠怕她又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自己畫地為牢再也走不出來了。


    林熹微忍住心裏的難過,低頭輕聲說:“沒什麽,我就是想念以前的老師和同學們了。”


    沈青惠揉了揉林熹微的腦袋,“傻孩子,人要向前看,不要一直呆在原地。你的老師和同學們都在努力向前跑,你要是還一直停留在昨天不願意出來,早晚會追不上他們的!”


    林熹微轉頭迷惑地看著沈青惠,“媽,我是不是太沒用了,動不動就想哭鼻子,你年輕時也這麽多愁善感嗎?”


    沈青惠心疼地擦去她眼角的淚痕,“少女情懷總是詩,每個女孩子心裏都住了一個林黛玉。媽媽在你這個年紀也總愛想東想西,走過來就好了。等將來你迴首遙望一切時,發現那些曾經怎麽也放不下的往事,終究都會雲淡風輕的。”


    林玉堂在前頭也語重心長地勸道:“閨女,你要記住,不管是多難過的事情,它總會過去的。當這條路走得遠了,你始終會領悟到,這一切,都取決於你自己。”


    他怕林熹微不明白,又接著說道:“也許當時你會將這些事情看得很重,甚至重於自己的生命。但是當走出來後,你會發現,世界很大,沿途的風景很美,你總會遇到更好的,不要將自己一直困到原地。”


    沈青惠讚同地點了點頭,“你爸說得對,你長大了,媽媽相信你總能走出來向前看的!”


    林熹微不太明白,但她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她深吸口氣,將自己從迴憶的泥淖裏拉了出來,決定不再去想那些已然過去的事情,這些往事就讓它隨時間慢慢擱淺吧!


    我們還都在努力,都在堅持,有夢可追,本身就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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