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在哪都是引人注意的,而激烈的交火很快就能吸引蒼蠅一般的無人機的嗅探。在取走犧牲的同伴們的彈藥後,士兵們又遵照命令逐一給遺體的腦袋補了一槍。


    沒人知道他們會不會變成喪屍,也沒人知道補的那一槍究竟有沒有用處。


    怪物的身軀則被拖到了一處空置的民宅裏麵,房門則被從外部鎖死,同時屋子外麵的道路和牆壁上都留下了便於尋找的暗記。這種奇詭的東西軍隊中自有感興趣的人,也確實具有十足的研究價值,但顯然現在不是時候。


    “報告!我們在屋頂發現一截拖車繩!”


    趁著處理屍體的當晌翻上屋頂檢視的士兵匆忙的順著牆壁上那鏽跡斑斑的空調外掛機跳了下來,連通他一並落到地上的還有一段呈現紅褐色暗啞光澤的鋼絲繩。


    尉官踢了踢繩子兩頭拳頭大小的銀色掛鉤,大致感受了下重量,經曆了剛剛那段驚悚時刻後,他已經對厚實的纜狀鋼絲繩四周毛糙的磨邊見怪不怪了。那頭怪物的力量連防彈鋼板都能撞凹陷,何況這區區一截拖車繩。


    這是個陷阱,其過程和目的在尉官和其上司兩人心裏不言而喻。現場並沒有什麽能證明剛剛那頭怪物身份的物件,但此刻靜下來後那種縈繞在心頭的熟悉的感覺卻時刻衝擊著這個始終遮掩著半張臉的軍官的心頭。


    除了司機,逸辰身邊還有什麽可以犧牲的?


    將自己人做成這種怪物,現在要擔心的不僅僅是追蹤的路上還有多少隱藏的危險,更令人心悸的是誰也不知道狗急跳牆下的逸辰會做出什麽選擇,沒有人願意在異蟲危機四伏的局麵下再承受全城喪屍的壓力。


    耽擱了這麽會兒時間,上司對自己親率的這一路逮到逸辰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這一受阻倒讓他原本的血液迅速的涼了下來,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如此魯莽的行動背後究竟承載著多大的風險。


    隻要將逸辰圍在這片區域裏,那他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一個和直屬部隊斷了聯係的將軍在這混亂的城市裏威脅並不大過一個持槍的士兵。上司想到,而他現在更應該爭分奪秒的去接受那權力真空下的“遺產”。


    逸辰的根本是91師,被他用日盛的積威和資源、升遷等等利誘的方式牢牢綁在自己身上的私軍,這年頭威逼對於這些手握槍杆子的家夥們已經失去了效果,而所謂忠誠,倒不如說是戰前那經年累月的訓練培養出的一種服從命令的習慣。而這種習慣往往隻存在於對上層鬥爭毫不知情的基層。


    資訊斷絕的年代,控製了軍官團隊就等於掌握了一支部隊,在這一點上現代和古代並沒有什麽區別。當一支隊伍的領導班子已經被腐蝕一次後,再暗地裏改旗換幟並不是一件多麽糾結和難堪的事情,無非是出價的高低和前途是否遠大而已。沒有軍官是傻子,特別是跟隨著逸辰一手策劃了綁架軍區領導層的“親軍”。


    怪就怪他們太聰明了。


    顯然逸辰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縱使有疑惑也隻能深藏在心底,他根本無法想像當手頭唯一的部隊都不再忠於自己的時候......


    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一股濃濃的絕望就像毒蛇一樣死死的纏繞在他的心頭,剛剛那驟然響起的嘶吼和槍聲距離他僅不足二十米,幸好錯綜複雜的巷子像迷宮一樣隔絕了敵人窺探的視線。但在那巷子的深處,誰又能保證這樣的好運氣就能持續下去呢?


    對方沒有理由就這麽放跑自己,逸辰感到周遭的氣氛愈加的壓抑,他看著那道正小心的靠近自己的身軀,希望他的警衛員能帶來個好消息。


    “將軍,他們走了!”


    瞬間,緊迫的壓力一掃而空,逸辰那顆被恐懼鎮的冰冷的心又再度活絡起來。


    “我們也別去找部隊了,天知道他們現在移動到了哪裏,我們迴車站。”逸辰惡狠狠往牆角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發紫的下嘴唇上因緊張而咬傷的創口帶給他莫大的羞辱,今天這一段膽戰心驚的經曆無疑激起了他那多年勾心鬥角下沉寂已久的悍勇,他覺得自己並不缺乏一名軍人最基本的視死如歸的氣概。


    “我留了一些暗手在那裏。”逸辰給警衛員打氣道,眼下他所能依靠的也就是這個一貫借著他的威勢狐假虎威的警衛員了,不過拋開那些缺點不談,無論是能力還是表現出的忠心,身邊的這個人都足以當得起保鏢這兩個字。


    帶在身邊培養的人確實能在危急時刻給予更多的托付,這個參與了自己諸多黑幕的幫手即便是在協助自己將一無所知的司機打暈並喂下那管提純的屍液時也依然果決且對自己的命令沒有任何質疑。


    至於那個肥豬一般的司機究竟能起多大效果,老實說逸辰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畢竟那些高精密的儀器都處在重兵的保護之下,僅憑他手頭的力量,所謂的提純也隻是將液體和不溶於液體的固體分離開來而已,一些明顯的冰晶狀雜質仍然殘留在試管之內,以至於到最後他不得不將整支試管敲碎塞入司機的嘴巴中,為了保證起效。


    雖然沒有看到具體的戰鬥過程,但對方的撤走無疑已經昭示了戰鬥結果,這令逸辰不禁覺得自己手頭憑空多了一張王牌,他摸了摸懷中剩下的那支被一層極薄的塑料泡沫包裹的試管,無論是再次造就出一個嗜血的怪物還是引起一場生化感染的恐慌,都將利於他原本那個控製整個城市的計劃,即便是在接下來的路程中遇到危險,自己也有了一個強有力的保命的手段。


    隻要自己能迴到聽命於自己的軍隊中去。


    逸辰握緊了拳頭,他仿佛已經能夠看到幾個小時之後整座城市在自己的威脅下乖乖屈服的情景。


    “汪汪!嗚~~~汪!”


    “軍犬!”


    慌亂好像一道閃電劈醒了沉浸在複仇幻想中的逸辰,就連那滿臉戾氣的警衛員握著手槍的右手都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


    來的還不是一路,有兩個方向上都傳來了德國牧羊犬那暴躁的嘶吠聲,影影綽綽的,在這並不寬敞的巷子裏,那逐漸逼近的壓迫感簡直令人崩潰到放棄。


    試管就還剩一支,況且那是給人用的,天知道用在狗身上是什麽效果,更有可能的情況是在他剛掏出的當晌,蜂擁著撲來的軍犬就能搶先一步撕碎他的喉管。軍區那些為了殺戮而訓練的大型犬類可不會像警犬一樣隻咬著嫌犯的胳膊傻傻的期頤著法庭的宣判。


    該怎麽辦?


    逸辰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警衛員那健碩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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