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到那時還小的魏元臻是在怎麽樣的心境下做得決定。


    他是怎麽熬過斷骨的痛,又是怎麽長成現在這副樣子。


    他的人生好像就是一場悲劇,從他五歲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吞噬他的怪物,於是他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怪物來抵抗所有傷害。


    謝星沉感到難過,他抿唇道,“我知道,比起我,你應該更想讓魏元臻活著,我很感謝他救了的人也能為他著想。”


    “紅微,讓我做誘餌吧。”


    “他本來就不該是個瘋子不是嗎?他不用遭受這些,就像你們同樣不該那些。”


    “讓一切都結束,北魏還需要他。”


    紅微沉默了半晌,終於同意了。


    謝星沉說得沒錯,紅微不否認,如果這兩人之間隻能活一個,他更希望讓魏元臻活下來。


    謝星沉並不為此感到意外與難過,他反而覺得如果紅微放棄救魏元臻,執著的保住他才會讓他難過,真正相伴幾年走到至今的人是魏元臻。


    他們留在魏元臻身邊的目的不純粹,可為了魏元臻卻也是的的確確能付出生命的存在。


    有人保護魏元臻,甘願付出生命的代價讓謝星沉更為動容。


    他做誘餌的事就這麽安排好了,蠻古知道以後就是反對,謝星沉安撫他,蠻古反而更生氣了,“莫要把你蠻爺爺當傻子哄!”


    “你知道你這一去,有可能就…”


    “我知道。”謝星沉含笑道,“就是知道才更要去了,元策殺了那敵將,現在沒有人知道昏迷不醒的到底是我,還是魏元臻。”


    “師父。”


    他星眸彎彎,調皮打趣,“多謝你教導了,能不能活還要看你的水平如何了。”


    “蠻爺爺的水平自然是一流的,你小子不要在外麵給我丟臉。”蠻古嫌棄道。


    謝星沉笑了笑,沒把話說太滿,“如果丟臉了,就把我逐出師門吧。”


    蠻古沉默了下,難得沒發脾氣,認真道,“活著迴來就不逐你出師門。”


    “我還不想再去把你背迴來。”


    謝星沉驀地笑開,眉眼彎彎,唇角上揚,“好。”


    拜別了蠻古,他去往前線,往日隻在軍營亂跑的少年換上了主將甲胄,披肩揚在身後,頭也不迴地離去。


    蠻古看著,莫名覺出了幾分魏元臻的影子。


    一閃而過,再看又截然不同。


    謝星沉把魏元臻的表情、神態、抬眼間會做什麽小表情、陰沉發脾氣的姿態模仿的惟妙惟肖。


    這一次不是演技是他傾注所有的愛意,他了解魏元臻的每一個表情。


    當他再次做出來的時候與魏元臻一模一樣,紅微見了他第一麵失聲脫口而出,“殿下。”等看到謝星沉對他眨眼,才明白過來麵前的人是誰。


    靠著這副姿態謝星沉成功迷惑所有人,讓遠在定京的璟帝驚疑不定。


    辛夷一口咬死,“不可能,我的毒不會出問題,魏元臻定然昏迷不醒。”


    璟帝卻不敢全然相信他的話,神情晦澀難看,“不管這人是誰,朕都要他死!”


    是魏元臻那就殺了他,不是,那真正的魏元臻一定還在昏迷中。


    高坐在龍椅上的帝王握緊了扶手,不自覺地摩挲著扶手上的花紋,刻著龍紋的紋路印在掌心,璟帝半眯眼,“辛夷,朕要你去前線。”


    “既然你說魏元臻定然昏迷了,那就再用一次藥,他若是不發瘋昏迷定然就不是魏元臻。”


    如果不是,那真正的還在昏迷。


    璟帝不信一個假貨也能代替真正的魏元臻,那豈不是顯得他連假貨都比不上了?!


    隻要魏元臻不醒,璟帝就有辦法讓他永遠醒不過來。


    辛夷不是很樂意,他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前線這樣的地方一個說不好是要死人的。


    璟帝似乎洞穿了他的想法,向來溫和的麵上浮現冷笑,“朕是命令,不是再與你商量。”


    “事到如今,你想與朕為敵?”


    昔日溫和有禮的皇子撕破了假麵,露出獠牙,辛夷表情難看,可他麵前的是皇帝,天下之主,這不是他能拒絕的存在。


    他眼中微閃,最終還是恭順地應了下來。


    璟帝見他答應,嘴角笑意加深。


    他靠在龍椅上,高高地俯視著下方的辛夷,感受著權力帶來的美好。


    誰都拒絕不了他,朕就是他們的主子,辛夷用毒再厲害又如何還不是要臣服於他,辛夷是,魏元臻也是。


    璟帝勝券在握,讓辛夷退下之際忽地想到一人,問李順承,“張驚鴻近日如何了?”


    “迴陛下,張大人近日都在家中待著。”


    “他可有與外人傳信,盯著他的人發現了異常了沒有?”


    李順承迴道,“並無,暗探傳來消息,張大人每日晨時上書房,下午會與其父討論朝政,張大人似乎想對陛下諫言隴西之戰的提議。”


    璟帝聽後有些意外,他多少是知道點張驚鴻對那長得和魏元臻一模一樣的小子的心思,對其也不太信任。


    倒是沒想到張驚鴻似乎真的收心打算站在他這邊了。


    不過得到了,執念就不重了,張驚鴻此人也確實是個人才,璟帝玩味地想道,不知道魏元臻這張臉躺在男人身下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他便賞張驚鴻一個機會讓他了卻了執念,日後好好為他做事,來日登頂丞相也不是不可能。


    璟帝對李順承吩咐道,“下令讓張驚鴻跟著去前線做軍師。”


    “他不是喜愛那小子嗎,那便好好認認這人到底是真還是假。”


    也順帶測測張驚鴻的真心。


    璟帝眯著眸子,愜意地享受著靠在龍椅上的感覺。


    ……


    璟帝派人過來的消息很快傳入紅微的耳探中,他們早已部署完畢就等人到齊了。


    計劃開始的時候,紅微對謝星沉說,“小星星,保重了,我們都等你迴來。”


    “放心。”


    他笑了笑,騎上馬上了前線。


    這是上一次修身養息過後,兩軍久違地再次開戰。


    這次參戰的士兵全是精英中的精英,上麵的命令也接到了,不以戰役為主,必要時就撤退。


    謝星沉也放心一些,不用損失己方戰力當然好事,他騎著馬親自上陣,武功一般,氣勢倒是很足,半點不帶虛的。


    謝星沉的任務就是活著被擒,成功見過辛夷找到解藥就行。


    活著的魏元臻怎麽著也比死了更讓某些人發泄。


    謝星沉不信璟帝會沒有炫耀的心思,一個照麵就殺那是不得已的情況下。


    現在他給璟帝機會,對方勢必會抓住。


    謝星沉拿著長劍廝殺,陰沉著臉,氣勢凜然,偶爾一個抬眸掃來觸目驚心地瘋狂讓遠處的辛夷心驚肉跳。


    他本來是不信魏元臻還活著,但看到此人的模樣與魏元臻分明一模一樣,不由動搖起來。


    難不成,魏元臻沒中招?


    不應該啊,這毒是他親自調試的,確保萬無一失才投入了風雪中。


    不得不說辛夷也是個人才,他研製出毒藥正愁著怎麽放才能讓魏元臻昏迷發狂,結果北魏破天荒地來了場大雪。


    辛夷讓璟帝快馬加鞭將毒送了過去,借著風雪的力度在太子軍隊紮營那處瘋狂撒毒粉。


    這麽多總有一處能飄過去,隻要有一點就成功了,經過一晚上的沉澱,毒素也早已進入了肺腑。


    現在辛夷開始懷疑。


    璟帝到底是有多沒用,這麽多人撒毒粉,竟然還能讓對方好端端站在這?


    這也太沒用了!


    思來想去,他看向一旁的張驚鴻,“張大人,你覺得此人究竟是不是魏元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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