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夏老爺與範家定下了親事,相中了辰軒做自己的女婿。當時的範家還沒有今日如此大的家業,是個普通富裕的商戶而已,夏家才是覃州府真正的巨賈,家中還有不少支脈在朝中為官。


    夏老爺相中範家,一來是實在喜歡辰軒,二來範家不如夏家富貴,女兒嫁過去必然不會受了委屈。


    夏雲菲答應得很爽快,夏老爺十分欣喜,隻當是女兒迴心轉意,痛改前非。


    哪知新婚夜,夏雲菲便設法逃走,接應她的,正是那個受了夏家警告,多時未曾再出現的江湖草莽。中了迷藥的辰軒在第二日醒來,得知了這一切,心中十分受傷。倒不是他多喜歡那位夏小姐,隻是新婚妻子跟別人跑了,當時換作是誰也接受不了。


    他痛恨夏家的欺騙,心想一定要找上門去問夏家要一個說法,如果那位夏小姐當真另有所愛,夏老爺就該成全她,為何要逼她嫁給自己呢?這樣,豈不是傷害了三個人?若非夏家如此,自己也不會牽連進來。


    可這個時候,本該為他撐腰的家人都沉默了。


    父親母親說怕他氣大傷身,讓他留在家中養著,他聽話得應下了,以為父母自會去替他討個公道。


    可是,多日過去,足不出戶的他慢慢聽到下人間的一些傳言,說夏小姐是在新婚夜舊疾複發而亡……


    夏雲菲分明是與人私奔啊,這種假話怎會在自家下人間流傳?


    直到這天,父親母親來到辰軒的房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他講述了事情的原由。


    原來新婚第二日辰軒中迷藥還未醒來的時候,端了熱水候在外間的丫環婆子們怕主子誤了請安的時辰,輕手輕腳地進去了一個,本想喚二少爺和二少奶奶起床,沒想到隻看到二少爺身穿喜服,仰臥於床上,連被子都還疊得整整齊齊。


    丫環叫不醒辰軒,知道出了問題,忙向老爺夫人稟告。


    新娘子竟在範家失蹤,範仲晟與柳氏知道茲事體大,不敢宣之於眾,隻秘密派人搜尋,終是不見夏雲菲身影,後來在院牆上找到一些痕跡,才推測新娘子是在迷暈辰軒後在外人接應下逃跑了。


    範家這才上門找到了夏家,夏老爺不可置信,怒不可遏間差點中風發作,還是在老仆人的勸慰下才穩住了心神。夏家立即派人去了那江湖草莽的藏身之處,得知此人也一同失蹤,夏老爺還有什麽不明白了,自己女兒是膽子大到與人私奔了。


    此等醜事,夏家亦是不敢聲張,夏老爺暗中派了大量家丁前去追尋,卻苦無結果,看來二人已計劃多日,女兒才會在自己麵前假裝妥協。


    夏家乃是覃州府數一數二的人家,這種事情傳揚出去,實在有礙名聲,尤其夏老爺作為夏家在覃州一脈的族長,素來地位尊崇,當時的他又如何允許這種敗壞家族名聲的事情敗露出去,於是,夏老爺開出了極為豐厚的條件,讓範家在利誘之下,做出了妥協,保守了秘密。


    阿薇聽完辰軒平靜的話語,眼裏有些濕潤了。


    「夏家到底給了什麽好處?值得公公婆婆讓你受那麽大委屈?」阿薇縮在被子裏的小手探出,抱住了辰軒。


    不知道為什麽,從前想到這些事,他也會難受到心悸,但現在似乎都能平靜麵對了。


    「對於當時的範家來說,那確實是天大的好處。夏家答應為範家牽線搭橋,範家的生意會提高至少三成收益。當年的禦瓷遴選,夏家更是主動退出,暗中扶持範家,助範家奪得魁首。自此範家開辦的窯廠成為覃州唯一一家有燒製禦瓷資格的民窯廠。」


    阿薇抿了抿唇,「那也不能通過犧牲相公你來得到這些,克妻的名聲傳出去,對你傷害多大呀?」想想辰軒從前冷淡敏感的性子,就知道他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辰軒無奈一笑,「剛開始倒沒有克妻傳聞的,範家答應夏家,就說新娘子是在新婚夜舊疾複發而亡,那些知道內情的奴仆都被母親或發賣,或遣散去了外地,夏雲菲的墳也立了起來。後來範家聲名鵲起,同行中難免有了落井下石之人,繼而有了克妻的傳聞,試圖通過詆毀我對範家造成威脅。父親母親當時也十分後悔,可惜為時已晚。世人都是愚昧的,他們喜歡把這些損人的話題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我的名聲早不可挽迴。」


    阿薇有些心疼,難怪相公會選擇中斷舉業,去了京城那麽遠的地方學藝……忽而想到什麽,她道:「那個夏家公子,我們在白雲庵門前碰到他的時候,他說什麽這些年不知道妹妹沒死,怨恨於你,算計於你,那他是不是也有份傳這些謠言啊?」


    「不錯,夏伯父連自己的兒子也瞞了過去。」辰軒點點頭,「青釉鎮的那些傳聞,大概也是他傳出去的。自夏伯父身子衰敗後,夏家的生意大不如前,夏雲翰大抵覺得這些都是範家的功勞,加之他與夏雲菲兄妹情深,妹妹進了範家門就殞命,他自然把賬都算到我頭上。」


    阿薇氣唿唿地道:「這個人腦子不好使吧。」


    辰軒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若是好使,夏伯父這些年交到他手上的生意就不會敗落了,他的失利讓範家越發得力,也讓兩家人的矛盾越來越深。」


    阿薇嗯了一聲,忽而抱住辰軒的手緊了些,嘟著小嘴眨著眼,低聲轉了話題,「相公你跟那個夏小姐……沒什麽吧?」今天看夏雲菲的眼神,很留戀辰軒的樣子。


    「你什麽意思?」辰軒驟然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阿薇你不是懷疑我什麽吧?當時我跟她喝完合巹酒就暈倒了,可什麽都沒有的。」


    阿薇越發埋怨起來,「還跟她喝過合巹酒?……你當日都沒和我喝呢?」


    「你吃醋了?」辰軒失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鼻尖,「雖然新婚夜沒喝,可後來我們喝了不少,否則就不會……嗯?」否則兩人就不會有了肌膚之親,他或許就錯過她了也說不定。


    阿薇臉上一陣熱燙,「誰讓你說這個?不許提這事兒。」想想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自己,多難為情。


    「那你老實交代,你這七年……可有過別的女人?」她戳著他的胸口繼續問。


    「沒有!」辰軒肯定道,「過去七年我清心寡欲,打算孑然一身,隻對你一人動情。」他咬了下她的耳朵,委屈道,「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一個大男人正經地說出這麽不正經的話,她忍不住嗤嗤笑出聲來,「對,你冰清玉潔,叫人不忍玷汙。」說罷,伸手作弄似地撥了撥他下麵,難道是挨得太緊了麽?他對著自己怎麽越發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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