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信這些,但看著香客們個個虔誠,心裏不禁動容,想起辰軒和範家種種,她忽而也想去上支香看看,再者,借了人家的茅廁,給個香油錢也是應該的。


    她買了香,學著周圍香客的樣子跪拜,心裏祈禱著平安喜樂。旁邊有個婦人在搖簽,搖了半天,終於落了一支出來,阿薇一看,是隻下下簽,心想抽到這樣的簽該多難過啊,果然聽到婦人哀歎一聲,將簽拾了起來。


    阿薇與她一同起身,這才晃眼發現對方是位美貌端莊的婦人,年齡在二十五上下,皮膚白皙,不過眼角略有細紋,似乎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顯得有些滄桑。


    見少婦去了解簽處,阿薇不再多看,轉身出了白雲庵。


    辰軒已在車上等了良久,甚至把馬車趕到了庵門口,見她出來才稍稍鬆了口氣,阿薇不好意思,還是老實交代了上香耽誤時間的事兒。


    「你倒信起這個來了?」辰軒笑道,「從前在青釉鎮,不見你這般虔誠。」


    阿薇正不知怎麽解釋,後麵一匹駿馬唿嘯而過,在他們的馬車前勒住了韁繩。


    來者是個衣著富貴的男人,他翻身下馬,急衝衝往白雲庵裏去,卻被門口的小尼姑攔住了,小尼姑直說庵裏隻接待女客,不能不守規矩。


    男人便讓她快去通報,說什麽父親快不行了,讓妹妹快隨他迴去。


    小尼姑稀裏糊塗,忙問是哪家小姐。


    男人急道,是夏家小姐,寄居在庵裏已有數月。


    小尼姑迴想起來,忙去通報。


    男人在庵門口,急得團團轉。


    阿薇忽而有些同情他,看他神色,應該是遇到大事了,聽他剛才所言,應該是家裏的老人快過世了,讓寄居在庵裏的親人去見最後一麵。她自己就是未見到父母最後一麵的,因而見到這樣的場景,格外感觸。


    側過頭,卻見辰軒麵色變得很是凝重,不知何時變的,仿佛驟雨突至。


    更加毫無防備的是,辰軒走到庵門口,對男人行了一個平輩禮,「夏兄,夏老爺他……」


    夏雲翰聞聲側頭,神色大變。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夏雲翰沒想到辰軒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難道妹妹在白雲庵的消息他知道,他是來找妹妹報複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從前我不知道妹妹還活著,怨恨於你,對你多番算計,是我不對,向你陪個不是。」夏雲翰朝辰軒抱了抱拳,「雲菲當年年輕不懂事,你莫把賬算到她頭上,心有不甘,便衝我來吧。」


    辰軒苦笑一下,「我隻是想問夏伯父的情況。」


    夏雲翰見他確實沒有怒火和埋怨,大約這些年已在痛苦中超脫了?歎了口氣,他道,「已是油盡燈枯,否則我也不會這麽遠跑來找雲菲。」


    辰軒點點頭,聽得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門裏傳出,不欲多言,帶著阿薇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阿薇見他往返迴的路上走,又想起剛才他與那陌生男子的對話,心頭無數疑惑,見他麵色沉重,便沒有問出口。


    馬車到了城裏,沒有朝範家的方向去,而是七拐八繞後在另一座奢華的宅邸前停下了。


    辰軒掀開簾子,對阿薇道:「陪我去見故人最後一麵吧……之後我們再迴青釉鎮。」


    阿薇點點頭,扶著他的手下了馬車。


    夏家守門的家丁聽辰軒自報家門,都怔了怔,夏家和範家因為七年前的事情有了嫌隙,此事覃州府裏年紀稍長的人幾乎人人知道,更何況他們身為夏家的家丁,對主家的對頭豈會不知。聽說範家的人要來探望自家老爺,實在不知所措,一人攔住他們,一人往裏通報去了。半晌後,換了個年長的老仆急衝衝來請他們進去。


    守門的家丁見老爺身邊的老仆親自出來了,心頭越發疑惑,這可一點不像對待仇家。


    辰軒帶著阿薇跟著老仆進去,一路上,老仆行得極快,似乎怕慢一步,就耽誤了什麽。


    「夏老爺身子如何了?」辰軒不禁問道。


    老仆苦澀著臉搖搖頭,「怕是就在這幾天了。」


    「幾時病得這般嚴重了?」辰軒十分惋惜,因著兩家人間的特殊關係,平常除了兄長做生意時偶有與夏雲翰打照麵的時候,兩家幾乎在七年間再無往來。


    跟在夏老爺身邊一輩子的老仆不禁傷感起來,「夫人過世後,老爺的身子就大不如前,自七年前出了那等事,老爺的身子更徹底垮了。」老爺早年喪妻,再未續弦,將一番心思都放在生意和培育兩個孩子身上,哪知小姐會出了那等事,對老爺來說實在猶晴天霹靂。


    走到一間屋前,老仆親手推開了門,隔著屏風都能聞到裏麵濃鬱的藥味和陳腐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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