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變化,總是轉瞬即逝。


    鬼方這邊的諸侯起了心思之後,立刻就有人分開,一夥人從左邊繞,另一夥人則是退避,盡可能將敵人戰陣牽動,隻要戰車和徒卒脫節,鬼方這邊的騎兵雖然還不能進行突擊,但至少能撕開一道口子,然後將人放下來,從一側結陣殺進來。


    這就是風箏和狼群戰術的配合。


    遠遠的一座山上,登高遠眺的幾個騎兵,正用古怪的眼神相互交流。


    風箏與狼群,屬於辛屈這邊整理出來的騎兵秘密,就連冰甲帶來教官訓練他們的時候時,都說了這玩意兒應該隻有他們有。


    但現在看來,鬼方其實已經初步有了這種戰術,要不是裝備跟不上,真正的單騎還沒辦法出現的話,隻怕騎兵戰術上鬼方絕對能碾壓燕方。


    “跟我殺!”


    媿蒸看著隱隱有點脫節的燕方戰車與徒卒的隊列,大喜揮動手中的狼牙棒。


    沒錯,就是狼牙棒。


    通體一根前粗後細的硬木棍,上邊釘上很多銅釘,甩起來,虎虎生風。


    很快,娀姓的一個徒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個家夥直接砸飛。


    騎兵時代,殺敵最兇的兵器,永遠是鈍器和長槍。


    狼牙棒隻要材質上來,揮舞起來,再配合騎兵,造成的傷害永遠是成噸的。


    徒卒被砸飛,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慌亂。


    媿蒸嗷嗷,像野獸一樣發泄自己的兇悍。


    結果一時不察,直接衝到中陣。


    中陣,是大同縣來的鎮西將軍府的府兵。


    領頭的看到他來,毫不猶豫抄起投石索,甩出一個弧度。


    媿蒸嚇得低頭。


    他是躲過了,但他身後的親衛就倒楣了,直接被投石索砸中,抓不住韁繩,直接被帶倒在地。


    他身後的騎兵洶洶踏下,這人連慘叫都沒喊出來,脖子正中馬蹄,當場沒了生息。


    接著他就成了肉泥。


    騎兵就是這一點最不講道理。


    不過媿蒸也嚇到了,當他看到了中陣這邊已經結陣,長槍兵在外,刀盾兵居然在長槍兵後邊,保護最裏麵的弓弩手。


    弓弩手已經裝填完了。


    下一秒,數十羽箭拋射。


    有人中箭,戰馬慘叫,媿蒸的突擊立刻就隻能停滯。


    他大吼一聲:“往南,繼續撞!”


    然後親衛也跟著喊,接著所有跟著他來衝陣的騎兵也跟著大喊,氣勢立刻就起來了。


    好在,媿蒸沒有犯傻直接衝擊中陣,而是稍微拉了一下位置,從西南一點繞出去。


    若是從高處往下看,就能看到媿蒸的騎兵在鎮西軍拉了一個弧,直接切了出去,繞到了中陣的後方。


    接著,媿蒸下馬。


    三十幾個人帶走了他們的戰馬。


    媿蒸他們列陣,然後從追擊開始了。


    車陣打頭的戰爭,最害怕的從來不是麵對麵硬衝,而是變陣、轉向。


    稍有不慎,望風披靡,遍地哀鴻。


    這就是為什麽當騎兵三件套出現之後,戰車逐漸成為物資轉運和步兵補戰陣缺口的步兵補充,而不是成為機動主力的原因。


    實在是轉向太慢,變陣的空間如果不夠大,很可能會被突騎直接切開軍陣,然後被去步卒撲上來,進而引發總崩潰。


    不過現在,鬼方的騎兵並不成熟,因此並沒有辦法繼續風箏,隻能下馬步戰。


    而之前鬼方一分為二,最前方的那部分,還在勾引車兵。


    每次戰車靠得很近了,他們就立刻提速離開。


    很明顯的風箏。


    如果再這麽打下去,脫節是肯定的。


    一旦脫節了,沒有戰車掩護,對方騎兵如果繞過來,開始亂竄,雖然不是高手,就沒辦法在馬背上揮舞武器,但馬匹終究是中大型動物,體重也是按半噸算的。


    高速撞上來,人也會慌。


    所以,領著本次軍隊的牙門將軍伍桐令人停下。


    然後通知後軍繼續上來,不要脫離戰車太多,接著命令集中弓手。


    現在雙方都在一片大路上,冬天凋敝的林子,也是一覽無餘。


    真要硬碰硬,他們還真不怕。


    伍桐死死盯著戰場情況,他的手指在車軾上微微敲擊,片刻之後才說:“命人放信號,詢問一下冰甲的情況,要不要現在出手?”


    “是!”


    下邊趕緊去行動。


    旗令官打出了另一套編碼,然後環顧四周。


    不多時,一座山上,亮出了特殊旗幟迴應。


    十幾分鍾,伍桐已經壓住了戰車的前進,步卒已經環繞一圈,對外豎著長矛,弓箭手正在了望手的指導之下,每隔一段時間,就對外拋射箭矢,將可能靠近的鬼方騎兵逼退。


    “太難對付了!”


    “這群烏龜!”


    媿姓九侯繞著戰陣在縱馬,一個兩個臉色都很難看。


    他們沒想到燕方這邊的反應這麽快。


    當然,作為九侯的老大,媿蒸也很快發現了戰陣之中不斷穿梭的人,這些人背上背著很多旗幟。


    三角的,四方的,還有其他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


    很快媿蒸就意識到了。


    這群人,並不是尋常人,而是旗令官。


    他們負責穿行,傳信給各個軍隊,然後調動各個軍隊行動。


    如果殺了他們,這支會不會崩潰?


    想到這裏,媿蒸讓一個親衛下馬,幫他牽住戰馬。


    然後他夾緊馬腹,撚弓,對準一個最近的旗令官就是一箭。


    砰!


    一聲脆響,旗令官隻覺得腦袋中了一擊,直接倒地,嚇得身邊人有點慌亂。


    好在旗令官趕緊扒拉掉頭頂的頭盔,接著看著頭盔凹陷,接著看到腳下插著的箭,拔出來一看,青銅箭矢鈍了!


    他不由得臉頰抽搐了一下。


    還好!還好!


    辛屈為了防止旗令官在戰場被集火,所以全身上下,皮甲、銅片,可唯獨頭盔是鋼的。


    雖然刷漆之後,都是一樣的黑漆漆,看不出端倪來。


    但鋼鐵頭盔至少擋住了銅矢,給辛屈節省了一大筆錢。


    要知道,旗令官的造價,可是不菲的,他們需要足夠的身手,地理知識儲備,乃至對於特殊情況的預判。


    也就是說,旗令官本身,就是一群預備校尉,是中高層的存在。


    隨便死上一個,都很令人肉疼。


    辛屈這邊但凡養出一個,對於燕方的整體提升,都不容小覷。


    不過這個旗令官倒是鬆了一口氣,要不是有鋼盔,不然這一下,他非得去見祖宗不可。


    趕緊將寶貝鋼盔帶上,這個旗令官站起來,冷冷射來箭,原本還得意洋洋,現在卻笑容僵硬的媿蒸。


    先是對他豎起中指,然後將箭當麵折斷,又做了一個挑釁的動作,隨後繼續奔走。


    他還有命令要通傳,沒空管他。


    等找到了機會,再弄死也不遲。


    而這一套變動,並沒有影響燕方這邊的心緒,但實打實的是影響了媿蒸這邊的士氣。


    尤其是媿蒸的麾下,親眼看著能射雕的侯出手,一箭居然沒射死人,反而還被挑釁了,這怎麽能不讓他們緊張和恐懼。


    他們不免在想,是不是眼前的鎮西軍,是一夥有了神靈庇佑的人。


    否則,怎麽可能一箭射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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