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炙還是不怎麽服氣。


    但伴隨著姚共鐵拳鎮壓,以及殺雞儆猴,外加姚羽得知了始末之後,第一時間選擇站隊姚共,其他三路巡檢使隻能默不作聲。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姚共代表的不僅是姚姓的利益,更是北伯辛屈的利益。


    “一個縣,才多少官位?兩個縣,就是多了一倍的官位!你們到底懂不懂這裏頭的賬目?”


    姚共看他們這幅嘴臉,不由得怒噴幾句:“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你以為屈沒有給你們分配嗎?


    你們的子嗣,隻需要立功升爵,就能獲得大量的土地,還不夠嗎?


    真以為多種幾畝芋頭就能賺多少?


    腦袋怎麽長的?


    芋頭才保存多久?能比得上粟、稻、來?”


    姚共眼睛一瞪,恨鐵不成鋼,因為他看到了這群家夥,居然一個兩個露出了不耐的神情。


    “難道認為我說的不對?”


    “自然是不對,土地放著也是荒著,我們開墾也是按照燕方的規矩來,難道有什麽問題嗎?”被揍了一頓的姚炙一臉不開心。


    振振有詞之中,也充滿了憤懣。


    姚冊聽罷,忍不住歎息道:“沼澤沒有開發完善,尤其是水係!


    你手中才多少人手?


    這些年屈在昌平附近,用了多少時間和精力,這才開墾出來了一片土地。


    我們在這個過程之中吃了多少芋頭?


    芋頭這玩意兒不耐儲存不說,萬一運氣不好,混了其他毒芋頭進去,吃下肚子,也能要了命。


    更重要的是大興縣的河道還沒規劃完!四期工程最快也要明年下半年才開始。


    而這期間,又有多少工程需要調整無定河北道的河道流向?


    這些還沒定下來,你就想要侵占土地,真以為是屈不想給你們嗎?


    他隻是為了降低各種不必要的消耗,將更多的時間用在建設之上。


    換做是你,要是今年侵占的土地,正好是泄洪區,你都開墾了這麽多,你能接受它淪為泄洪區?


    如果你能接受,那我現在就認你索要的土地。


    但如果真的淪為泄洪區,那玩意哪一年顆粒無收,那就別怪我們了。”


    “……”


    姚炙臉色僵硬,姚羽看完這一切,也微微頷首道:“沒錯,水係的梳理和建設,一直都是屈在忙。


    這裏頭需要配套的水利建設太多了,整個燕方上上下下,惟獨屈有這個能耐。


    你要是有能耐哪怕土地處在泄洪區,將來也能保證自己的土地,不在一場豪雨之下,顆粒無收,我也能支持你開墾土地。


    屈定下來的規劃,就是先北後南,先坡後野,河道四周的土地,大概率會被單獨劃分成泄洪區。


    這是河邊水田的宿命,既有好處,也有壞處。


    屈說過,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你敢賭,那你開墾水田,大興縣上下也樂得接受。


    因為大興縣被劃分成軍屯縣開始,這裏的一切種植,必須全部以優先滿足本地人口食用為根基。


    其次,要做到儲蓄兩年內,積聚三年及以上的倉儲。


    也就是說,在軍屯縣內,作物的種植,是需要進行規劃的。


    同時開墾也要不斷進行,芋頭肯定要種,但同時粟黍等,也要作為儲備用。


    這都不是簡單的開荒能做到的。


    所以,你要是真的想要臨水土地,還是等幾年,等大興這邊的河道梳理完了,再去安置。


    而不是現在胡亂劃一塊地。


    你就算劃了又如何?隻要你的氏村人口不足以控製這麽多土地,這些土地依舊是無主之地。


    就算你選擇將人口放出去,讓他們去控製這麽多土地。


    但你的人口太少了,南邊涿地和涿水戎,乃至商族,都可能是敵人。


    你分散出去,跟當肥肉有什麽區別?”


    姚炙臉色越來越黑。


    其他三路巡檢使看向姚炙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不滿。


    從一開始,他們做出這些決定,本就是他姚炙挑起的。


    現在看來,他們似乎一開始就沒弄對情況,仿佛落在了危險之中。


    表麵上看他們的土地好像劃了很大一塊,但實際上人口製約了他們的發展。


    現在第一時間要做的反而不是侵占土地,而是生育人口。


    人口,是農耕基礎,更是稅收基石。


    辛屈這邊忙的都是大戰略,用基建換取下一代的開發速度。


    更重要的是,始終保持一種人口不足的態勢。


    隻要人口不足,目標定得稍微高點,那麽想要解決基建和生產的平衡,就必須提振勞動生產率。


    而這個時候,抓緊使用機械,增加各種工具,就是解決勞動生產率的方案。


    這個可比單純的生孩子,解決勞動力不足,快多了。


    更重要的就是,孩子也會有的,因為現階段是農業社會,不是工業社會,配合爵位體係,土地私有化等等方案,你生的孩子越多,你的產出就越多。


    這就是現在的生產邏輯。


    而姚炙他們,仍然保留了相當的半農半牧的思維。


    認為土地他們多占一塊,接下來他們輾轉騰挪的空間就更多。


    但卻忘了一點,半農半牧,也需要開荒,而且最適合的開荒之地,應該是森林,而不是沼澤。


    北平這邊的地勢,導致了沼澤遍地,除了冬天,還能勉強通過結冰,讓整個北平處在一個平麵上。


    入夏秋之際,正值雨熱同期的時候,這個時候又是沼澤泛濫,牛羊生長的時候。


    泛濫的沼澤,潛藏的疫病,人都難以居住,更不要說這些牲畜了。


    一旦一頭牲畜害病,可能整個牧群都要受到影響。


    牧群一旦出現問題,部落也會跟著消亡。


    所以,臨近沼澤地界的部落,想要生產生活,就不可避免進入漁獵。


    而漁獵擁有極強排他性,因為漁獵也極度依賴環境。


    歸根結底,北平如果不轉農耕,伴隨著人口的增長,一定會陷入爭奪土地的內耗之中。


    這就是為什麽辛屈一定要整修河道的重要原因。


    除了對接黃河,為了之後可能需要的南下做準備之外,更多還是為了燕方農耕的轉型。


    “行了,不管你怎麽想,你若是真的饞這些土地,那就放牧吧。然後尋一些合適的土地,先進行農墾,兩手都抓,兩手都硬。


    要是你能養出溫順的牛犢子,那未來賣出高價不是問題。


    昌平、通縣附近的牛耕正在普及,但耕牛數量實在有限,估計年底,屈就會辦法對於耕牛的養殖法令。


    一頭耕牛,一個人,能治百畝地。但也意味著,需要澆灌百畝地,光靠人力,很難維係這種量級的耕種,所以水渠、翻車、筒車等等,就是補充缺口。


    但每年雨水會下來多少,也沒人清楚,白白看著水流入大海也不對。


    所以,需要協調調配,尤其是,大興這裏並不是無定河的發源地。


    房山縣才是。”


    姚共睨了一眼可勁皺眉的姚炙,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個傻子,真以為大興縣土地是這麽好侵染的?


    真要是這麽好侵染,辛屈也不會選擇北平作為建都之地,大興縣本身就是屬於泄洪區,要不是房山縣廣陽邑那邊無定河南段隻修了一半,讓洪水直接灌入涿州。


    同時通縣那邊海河主幹道,已經接入了天津入海,昌平、小澱澤這裏的水,大部分經天津入海。


    導致大興縣的水,比往年少了不知幾倍。


    不然大興這邊其實大部分,還是沼澤,根本看不到逐漸幹涸的態勢。


    這也是為什麽,大興縣拖拖拉拉到了戰國,才被燕國建立起來稱為薊城。


    因為貫穿大興縣的,不僅是無定河,更有涿水,甚至還有北平的水流衝這裏泄走。


    所以,姚共不覺得眼前的姚炙聰明,反而覺得他像個傻子。


    好在,姚羽經曆過完整的西部戰事,並且還去了北方興隆縣混了一段時間,對於軍屯開荒接觸頗多,還是很堅定站在姚共左右。


    不然這件事,隻怕單純靠姚共,也很難定下來整件事的基調。


    姚炙也看出來了,其他三路巡檢使,也都露出了恍然神情,便心知如果他再冥頑不靈,接下來等待他的肯定是姚共的刀子。


    眼前的姚共,可不會因為雙方的親緣同姓的關係,對他百般照顧。


    因為姚共是下一代姚姓的掌舵人,基本上已經確定的。


    姚共現在的態度,還是支持辛屈,因為辛屈的政策和歸化的前景,都不是一般人能遇到的。


    為了更好的未來,而犧牲一下現在,也不是不成。


    最終,姚炙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那就這麽定了。”姚共拍了拍,“我會上書屈,將地圖重新調整一下。原本一縣五路,之後我會在其中穿插邑和鎮郊。


    但人口肯定是不夠……你們治下的奴隸,租一半給我,先等今年秋收。


    秋後,我們領兵南下,去打一下涿水戎。


    一路打到南邊的涿水上,我們就能讓辛屈拆分,如果他不拆的話,那麽我們就要求後撤,重新丈量。


    這樣一來,你們對計裏鼓車動手的事情,也很壓下來。”


    姚共說完了策略,然後想到了什麽似的,繼續開口:“對了,動計裏鼓車齒輪的工匠是誰?我這裏有一套水輪簡圖,讓他來造一下。


    如果造得好,之後你們也都能用上。”


    “我知道了。”姚炙悶悶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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