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墳墓邊。


    隻是看了一眼土包,姚共就感覺冷汗下來:“你這個算僭越了吧?”


    “僭越?有嗎?”姚羽看了一眼土包,“下邊的人告訴我,隻是說我爹喜歡排場,讓我將土包埋大點,其他的規格,都是按照禮法正常的規格做。”


    “……”


    姚共看了一眼姚羽,確定他確實一問三不知,然後將目光投向了他的家臣。


    這些家臣一個個低眉順眼,不敢有任何的異動,也將他倆的交談置若罔聞。


    姚共不再說話,按照規矩,上了香,然後不再說話。


    他可是給辛屈幹過一段時間代行太常的,可太清楚眼前這座墓,可不是表麵上說的沒有僭越。


    相反,處處僭越。


    雷紋、雲紋、迴紋、饕餮紋。


    這四樣,按照辛屈規定的禮法,不能同時出現在大夫爵位以下的紋飾上。


    而眼前這座墓的墓碑,花崗岩石頭,打磨精細,雷紋嵌套雲紋、饕餮紋正中間展開,如同猛獸睜開,震懾宵小,而迴紋則縈繞鐫刻的墓誌上。


    也就是說,姒羽的父親,以不更爵位,強行上了四紋,傳出去,這個墓碑隻怕要被砸了。


    不僅於此,還有封土的規格。


    由於有辛氏、長辛氏深受殷商影響,墓葬風格並沒有徹底擺脫殷商封土的玩法。


    於是,辛屈在這個基礎上,進行了調整。


    國民:兩步(約1.5*1.5*1.5)見方,二階為止。


    士:三步見方,三階為止。


    大夫:四步見方,四階為止。


    卿:五步見方,五階為止。


    以此類推,最後建成一座類似於台狀的封土形狀。


    也就是封土為陵。


    之前辛屈受冊封為北伯,第一件事,就是將昌平的陵區整頓了一下。


    將他父母的屍骨起出來,重新在昌平重新起了一座陵墓,除了墓誌、然後堆放一些竹簡、碑刻,隻是在陵墓的封土上,砌上了大量玉磚,他直接上了九階封陵。


    也省得以後他稱王之後,再去花時間重新壘砌。


    也就是說,整個墓造,最值錢的就是外圍這一圈玉。


    封土為陵的方案,已經流傳開了。


    但礙於爵位,士這一層級的姚羽父親,應該隻能三步見方的封土,高低台階最多三層。


    結果眼前這座,可不止三層,直接上了五層,也就是說,這是至少。


    還學著辛屈,在周圍砌了一圈青磚,須知磚的價格可不便宜。


    五層封磚,四樣紋飾,這還隻是表麵的。


    地底的呢?


    墓造、陪葬、甚至可能的殉葬……


    姚共轉頭看那些家臣:“可有殉奴?”


    這些家臣哆唆了一下,連連道:“不敢不敢!所有奴隸都有登錄,不敢用。”


    姚共皺眉,瞧他們的模樣,他可不信這群人沒殉奴。


    畢竟可以看到,這些家臣身上,或多或少存在最近添置的傷痕。


    明顯就是戰場下來的。


    不敢殉在冊的奴隸,不代表不敢殉外邊抓來或者買來的其他奴隸。


    長辛氏這一代的老人,可沒有跟辛屈或者年輕一輩一樣,跟著歸化人們一起對外征伐,有一定的戰友感情影響。


    在他們眼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殉奴,更多還是為了子孫排除異己。


    “共哥,你不會懷疑我爹真的敢逆著北伯的規矩來吧?”姚羽顯得不怎麽開心。


    姚共收迴目光,笑道:“不是懷疑,而是提醒。你這封陵的模樣,還是按規矩來吧,別留下把柄,我來的時候,屈正在跟妟氏談合並的事情。


    如果兩族談完了,那麽妟氏入燕,妟氏作為孟妟的母族,再加上位居北唐邑的土方,會對我們形成不小的威脅。


    不排除有人會以此為由,對姚姓形成壓製。


    畢竟禮法是屈定的。


    逆了他來,就是在打他的臉。王的臉,豈能隨便落了?”


    姚羽一想,搔了搔頭,一臉無奈:“但我爹這輩子就圖這麽個名頭,總不能不給吧?”


    “那你可得努力,按規矩你要是升了大夫爵,蔭蔽祖宗起陵,也是被準許的。”


    “這倒也是。屈也是這麽幹的。”姚羽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辛屈這個人做事,經常滴水不漏。


    他一直到了奄商給了北伯的冊封,這才給了父母起了陵,當然這個北伯隻是奄商的冊封,大家其實還是覺得辛屈就是王。


    而且辛屈對於封陵的規格限製,一直卡到了卿而已,卿之上怎麽搞,還沒給細則,那就意味著卿之上想怎麽搞,就怎麽搞。


    他上九階,也隻是辛屈有這個能耐。


    總之,姚共想了一下說:“既然祭拜完了,你好好守孝,我先去大興縣接管縣衙,等處理完了事情,再來幫你劃分遺產。”


    “好。我現在天天清湯寡水的,也沒啥可以招待你的。”


    姚羽咋舌,苦著臉,一臉無奈:“也不知道為啥屈一定要咱們守孝。”


    “守孝好呀,現在時局變了很多。你守孝的時候,多開墾一些土地,未來也能多一分收入。”


    姚共勸導著,守孝的目的從來不是簡單的做樣子,而是有一套細則的。


    包括根據守孝所在的季節,分為:冬開墾、春種菜、夏讀書、秋習武。


    最終目的,還是保證貴族階層,不徹底脫離基層生產生活。


    所以,守孝的四十九天,本質上是為了在封陵外圍,形成一個居住點,為了未來守陵、擴陵做準備。


    姚共講了一下他在宣化那邊,學習到的守孝期間,西邊貴族的做法。


    姚羽不住點頭:“原來如此,封陵確實需要維護。那我這段時間趕緊安排一下。”


    “這就對了。”姚共擺了擺手,不再打攪。


    稍微吃了點東西,就帶著人手繼續往南。


    結果又走了二十裏,他在第三天清晨拂曉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地圖標注的位置。


    然後傻眼了。


    入秋之後晨露厚重,但也不至於將道路打的泥濘。


    而他趕到路上,立刻就被泥濘道路打滑了車輪,無法行動。


    再一看,晨霧退卻,他滿身泥濘好不容易上了正途,然後徹底呆住。


    一座一米多高的土圍子,四周三三倆倆散落五六個茅草屋,到處都是濕漉漉的。


    甚至能看到野鴨被驚擾,嘎嘎亂飛的畫麵。


    而土圍子上還有胡亂打在一起的木門,木門門楣上一個匾額,歪歪斜斜寫了兩個字——大興。


    這特麽是大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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