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灘看著辛屈沒有多說什麽的模樣,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可算是躲過了一劫。


    過了一會兒,鹿甲又進來,遞給辛屈第二份竹簡。


    這份竹簡上的內容,是這一次昌平城附近的參賭人,以及大邑商使館這邊的動向。


    當然,最令辛屈忿怒的還是,這群人果然沒安好心。


    他們已經開始讓參賭的人去拉其他賭徒了。


    用什麽以老帶新的手段,給他們賭資與籌碼。


    “派人給我圍了大邑商使館。”


    辛屈寫了手令,重重摔在桌上。


    鹿甲趕緊上去接過,正要離開,粟灘卻趕緊阻攔:“等等!屈,現在不是時候啊!”


    辛屈微微皺眉看他:“怎麽?你是心疼南方來的商團?”


    “肯定不是啊!而是……而是你一直說,任何執行,都要定法來處置。你就這麽讓人去將大邑商使館圍了,看起來好像能輕鬆壓住這種賭博。


    可你想過沒有,壓住了是壓住了,但賭博的行當,一旦開啟,你覺得有多少人能扛住?


    既然糧食不成,他們還可以給錢,錢不成還能用土地作為交易,這都是漏洞!


    大邑商那邊的圖謀,我要是沒猜錯,肯定是針對咱們的工藝來的。


    尤其是,工匠手中的那些東西。”


    粟灘語氣很焦躁,“如果你現在動手了,也就是落入對方的下懷。首先咱們好不容易平和下來,如果這個時候徹底激怒了大邑商,南邊唐邑、鄚邑、倉邑的河北王公會怎麽看待咱們?


    肯定是會趁機攪擾咱們。


    因為我們的存在,已經阻斷了他們從草原、肅慎手中弄來便宜皮毛的商機。


    我去年路過大興縣,就聽到了當地的一個行人,說因為我們的阻斷,導致了河北各個王公的皮毛價格,上漲了一倍。


    運到大邑商的價格,比曾經上漲了三倍以上。


    平民已經快買不起皮毛禦寒了。


    你現在要是徹底得罪了大邑商,那這些河北王公肯定不會站在咱們這邊,反而會趁機落井下石。


    縱然咱們不害怕,可你不也定下了目標,三年內不輕易動刀兵?


    更重要的就是,進入河北,有一座白洋澱阻攔,龐大的水波沼澤,天然成為了南北的阻礙。


    如果是準備對南方動兵,你不會跟我說,你不知道白洋澱的威脅吧?


    所以,忍一忍,他們愛玩讓他們玩,但隻要別出現在咱們麵前就行。


    沒必要包圍,包圍了就等於撕破……”


    “行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但現階段,是子旬不敢直接跟咱們撕破臉。”辛屈並不在意,“圍了,然後告訴危氏兄弟,我需要他們給我送來三個腦袋,解決這件事。”


    “可這樣對雙方來說……”


    “站在商業上考量,你很合格。”辛屈看著還在勸他的粟灘,不由得微微搖頭,“可站在政治上考量,你不合格。


    你來,應該聽說了堪合貿易了吧。”


    “你……”粟灘眼瞳一縮,他之所以聽到辛屈迴來,就立刻屁顛顛跑來,就是因為這個。


    辛屈對令支氏方麵的堪合貿易,直接扼住粟灘他們的商業發展。


    這意味著,辛屈進一步加強燕方與外部勢力的官麵貿易。


    “我要三個腦袋,危氏兄弟會給送來的。甚至我隻要一句話,子旬也會將他倆的腦袋給我送來。


    因為官麵的貿易,能進一步幫助子旬獲得山東地界的掌控力。


    我既然堵住了燕山通道,那麽草原、承德、肅慎乃至山西境內的所有貿易,都必須經過我來轉接。


    既然如此,那麽為什麽我不能充當這個二手商販?


    管你是誰,隻要沒有拿到堪合,溢價二十倍往上,拿到堪合,我吃點虧,給我十倍的價格就是。


    收上來的錢糧,用來反哺我們的人口生育,土地開墾,基礎建設。


    農業我要,商業我也要。


    配合整個燕方的運轉,你撈的那點錢糧算得了什麽?


    海陽縣接下來能得到資源傾斜,遠超你的想象。


    但前提是,我們要將整體價格炒起來。


    既然他們要玩間客,那我們就順水推舟,將堪合拿出來,遏製他們的商團入內。


    要是大邑商不聽話,我就將他們的名額,轉給河北王公,要是河北王公也不聽話,那還有魯氏、利氏。


    斧和辛丙,是我們在南方的兩根釘子,堪合貿易給他們,也能快速幫他們壯大實力。


    至於南方會不會斷掉咱們的貿易。


    開什麽玩笑,東邊不轉,西邊轉。


    我們在山西有自己的貿易聯盟,要是還不夠,老子可以拿來賞賜給有爵位的部下。


    橫豎,我都不虧。


    但南邊呢?”


    辛屈看粟灘不再說話,也知道自己說太多了,輕咳一聲道:“行了,糧行的業務之後我也會調整,你抓緊交接給副手,然後去等委任狀拿到手後去海陽縣。”


    “所以,其實就算不是因為我刺探了紙的消息,你也會讓我去地方任職?”


    粟灘搔了搔頭,露出恍然神情。


    “你肯定要去地方。”辛屈也沒隱瞞,繼續道,“你的能力,不能隻放在中樞、


    海陽縣的地理位置優越,向東更是要直接對接東北。


    這幹係了我們對東北方向的商業壟斷,得有一個大能力的人去,你就幹得不錯,身份、地位、能力,都能匹配,暫時來說,隻有你去,我才能安心。”


    “嘿嘿!瞧你把我都誇上天了!放心,我一定好好幹!”


    搓搓手,粟灘跟辛屈告辭,然後樂顛顛的離開了。


    鹿甲卻一直看著粟灘,看著他離開,片刻之後轉過頭對辛屈說:“灘不樂意。”


    “高帽給戴著,不樂意也得樂意。”辛屈頭也沒抬,繼續看著竹簡說,“糧行的框架是他搭建起來的,他的骨子裏,並不是一個喜歡一成不變,或者吃苦的性子。


    他喜歡賭博。


    就跟狩獵一樣。


    但問題是,現在狩獵,又能賺幾個錢?農耕再不穩定,也比狩獵穩定。


    可農耕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那就是你付出多少成本,隻要水利設施全部做完,你的收獲就是有預期的。


    一年多少收入,也是可以計算的。


    所以,驚喜感就不夠了。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一份更大的驚喜感。


    天津造船廠的船塢就要完工了。


    明年,咱們就可以開始造樓船。


    樓船出來,沿海與河道,咱們就能橫著走。


    但這是一個巨大的花銷。


    需要有人給咱們兜底。”


    辛屈提筆,在一片空白竹簡上開始書寫《國書》,內容自然是關於燕方與外國的堪合貿易若幹問題。


    這個花銷,他不能兜底,那麽隻能找南方來給他兜底。


    “可是……我擔心河北王公會放棄耕種,轉而進入牛羊養殖。”


    “謔!求之不得!”辛屈聞言,放肆大笑,“那就讓南方提前嚐試一下,什麽叫做經濟戰!


    通知各縣,集體圈一塊河灘地,然後開始大規模養殖牛羊馬。


    發揮整體力量,養出來的牲畜皮毛,統一硝製與收購。若要論起來,咱們的養殖條件,可比南方好多了。


    畢竟河北王公還得擔心大河泛濫,咱們反而不用那麽操心。


    正好很多地方暫時沒辦法開墾作為農田,那就發揮一下養殖能力。”


    鹿甲隻是一想,大體就清楚辛屈要做什麽了。


    “行了,拿去給大邑商使館,賭博給我禁了,不然要他們好看。”


    辛屈丟出一卷竹簡,聲音冷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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