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被嚇得腦子抽了,如此近的距離下,一股說不出的淡淡香氣也跟著鑽進鼻子裏,有些像清晨泥土的味道,又仿佛山間的露水般清甜。


    這股氣息,喜如說不出的熟悉。


    就好像在什麽時候她已經聞過不止一次兩次一樣,但此時此刻她顯然沒有心情去注意這些。


    那雙眼看得她心慌不已,腦子裏就跟過戲一樣。


    上輩子的種種部都浮現出來的,甚至她明明對那時的事一無所知,這時候看著麵前這頭巨貓竟然也能想象得出來。


    “別……別……別過來……”


    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卻是小的連她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就在這時,那雙琥珀色的眼眨了眨,隨即一眯,那股香氣仿佛更濃了,喜如就見著它朝她這邊抬起了那厚實的爪子。


    心裏猛然一驚,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接竄到頭頂,明明穿的不少,但後背卻陣陣發冷,雞皮疙瘩幾乎在它抬爪的時間就起來了。


    這時,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膽子跟力氣,喜如睜大雙眼,手上看到捏得死緊,明明牙齒都在打顫了,她卻猛地突然舉起砍刀,對準那隻抬起的爪子就是一刀。


    手起刀落,腦中一片空白的喜如本來隻是因為害怕得很了,出於本能跟心底的仇恨揮起的刀,壓根兒就沒想到會傷到這頭貓。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手起刀落後,一股血腥之氣自一人一貓之間蔓延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瞳孔驟然縮小,那條抬起的腿上赫然一個血口子綻開,鮮血從那裏汩汩地冒出來。


    “嗒”


    安靜的山間,風不再吹的時候任何細小的聲音都能入耳,喜如清清楚楚聽到那血落到地上滴在樹葉上的聲音,也很明白地看到那雙眼裏短暫的變化。


    她……她竟然砍到了,她竟然把它砍到了!


    “我告訴你,你……你別過來,不然我……”


    “刷”的,喜如雙手握著刀,為自己壯膽的話還沒說話,那矯健的黑色黑影便朝她這頭撲了過來。


    “!”


    喜如雙目睜圓,卻是連尖叫的聲音都沒了,腳上這時候也不知道被什麽東西一絆,身子更是往後一仰,直直地就要往下墜去。


    然而就在這時,那黑色的身影竟是從她身側歪去,隨即肩上的衣裳一緊,喜如還未來得及看清形勢就覺身子一輕。


    不要!


    以為這怪物是要把她往哪裏帶,下意識地就要伸手推卻。


    哪曾想竟是摸上了一手的血,似乎還聽到了它從喉嚨裏發出的一記悶悶的聲音。


    就在無盡的恐懼侵占著心頭的時候,喜如感覺身下一片踏實。


    再睜眼一看,她竟然被放到了剛才那頭巨貓出現的叢子邊的那塊大石頭上。


    而巨貓此時此刻正以一種俯視的姿勢站在她眼前,被她砍傷的那條腿此時正站立在她身子的一側,就像人的兩條胳膊一樣一邊一隻撐在地麵上,這樣麵對麵地看著她。


    腦子裏猛地升起一個念頭來,這個念頭險些讓喜如萬念俱灰。


    “不,你不能……”


    喜如看著它,手裏的刀已經被它的一條後退緊緊壓在地麵上,另外一隻手下意識地去摸索腰間的鐮刀,卻發現鐮刀已經不在她身上了!


    是什麽時候丟的?它要對她做什麽?!


    上輩子還不夠,這輩子難道還不放過她嗎?!


    “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對不對?”


    喜如努力讓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盡量控製著那該死的抖得快成篩子的手,恐懼使她眼前模糊一片,但她還是強裝鎮定地看著上方那雙眼睛。


    “現在整個村的人都在找你,你如果再鬧出事來,官府的人絕對不會不管,我……我知道你厲害,但……但雙拳難敵四手,你不會打得過他們的。”


    瘋了,她一定是瘋了!


    喜如覺得自己的腦子在這時候成了鏽鐵,她定是瘋了才會在這種時候跟它說這種話!


    可她能怎麽辦?身上力氣完被壓製,眼前貓一樣的巨獸就像是狼,像大蟲,她好像隻要再動一下,它一張嘴就能把她吃下去一樣。


    “你放了我,”喜如看著它,一滴眼淚從眼角滑過而不自知,“我不會把你在這的事給其他人說,隻要你……”


    話未說完,那張沒任何表情的獸臉便越來越近。


    喜如雙目駭然一瞪,還未來得及反抗,便覺眼角忽然一熱,微微有些粗糙。


    “沙沙……”


    是它粗糙的舌頭舔在她眼角的細小聲音,近距離地在她耳邊,聽得格外的清楚。


    喜如呆住了,腦子出現短暫的空白,明知道這個時候該反抗的,可也不知道是懼意還是其他,她竟然就這麽躺在那任由那粗糙的舌頭舔在她臉上,舔幹了她眼角處的淚水,來到她的唇上。


    “不……”喜如猛地抬起另外一隻沒被壓製的手捂著嘴,眼淚再次蓄滿眼眶。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不會再被你羞辱了!這一次,你別想再……”


    揮起的拳頭一下下落在巨獸身上,但還未到十下,話也未說完,那巨獸竟然身子一軟壓在了她身上。


    “嗚……”


    灼熱的氣息唿在耳邊,喜如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側了側頭,竟是感覺耳邊一熱,是它舔舐她耳朵。


    “嗚,喵嗚……”


    它在她耳邊舔一下叫喚一聲,低低的,跟它這龐大的體型完不符,而叫出的聲音還當真是貓叫!


    喜如想動,卻被這巨獸壓得渾身動彈不得,甚至險些沒能喘過氣來。


    她扭頭躲開它的氣息,方想接下來要如何的時候便看到了她剛才站過的地方。


    她剛才就隻顧著眼前的一切了,竟是不知身後就是一個陡坡!


    她記得那下麵就是好幾塊石頭,而且很陡,平時走這塊的時候她都得格外小心,但今天顯然沒心情注意到別的地方。


    如果她剛才掉下去了,那……!


    喜如心頭一緊,再去推身上怪物貓的手就頓住了。


    她……她剛才是被它救了嗎?在她明明已經傷了它的情況下?


    “你……”喜如收迴視線,被壓的她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但這樣的念頭一升起來,心裏的那份害怕也變了味道。


    “你……你要吃了我嗎?”


    身上的獸身子明顯僵了僵,從她耳邊抬起頭上,那雙琥珀色的眼裏流光微轉,有點像她曾經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珠寶。


    喜如對上它的視線,抵在它結實的肌肉上的手不斷收緊,明明心裏一點譜都沒有,她卻堅持跟它對視。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來的,”喜如強迫自己鎮定,覺得自己像個腦子有病的人,竟然跟一頭獸在這說話。


    “也不曉得你來這要幹啥,但你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對不對?你……你其實是人,對不對?”


    為什麽,她會這麽想看它變成人的樣子?為什麽,她會這麽想看一眼那孩子他爹是誰?


    為什麽它跟她想象中的完不一樣?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救它?又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


    突如其來的轉折往她心裏升起了好多不明白,明知道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卻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膽子。


    巨獸的身子再次僵了僵,流光微轉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喜如未能捕捉到,隻見它似乎拉開了一點他們之間的距離,心頭不由得唿出一口氣。


    想了想,她繼續道:“你救了我,我謝謝你,但你不該出現在這的知道麽?更不能對我……對我……”


    上輩子是因為她那時候不清醒所以才對她做了那種事麽?現在看它的樣子是清醒的,那是不是表示它據能把她的話聽進去?


    如此一想,喜如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定定地看著它,繼續剛才的話。


    “你不能對我做啥,我是人,你不是,你受傷了,這樣下去不行,你先放開我,讓我看看你的傷。”


    邊說,她邊試著推了推巨獸的身子,隻可惜的是這頭貓根本就是個蠻子,她都使盡力了,竟然也沒能推動它半寸。


    強壯的身子宛如一個壯實的成年男人,撐在兩側的腿更像是一雙手將她緊緊禁錮,唿出的氣沒有畜生該有的腥臭味,除了樣貌外,連帶著那雙眼裏的神色也然不像是一個畜生。


    喜如不由得有些慌了,事實證明它能聽懂她的話沒錯,但事實也證明它壓根兒就不聽她的話啊!


    怎麽辦?以他們的體型和對方的本事來看,硬碰硬的話她絕對不可能占到便宜,咋辦?


    就在喜如飛快地在腦子裏想對策的時候,那強壯的獸竟然漸漸從她身上起來了,被血染了的毛上有些地方已經結成了一團。


    喜如在它鬆開的那一瞬間跟泥鰍似的從它身下鑽了出來,麻利地從地上起來握著被放出來的砍刀對準它,眼底神色也堅定了不少。


    “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的啥主意,但我告訴你,這輩子你休想再對我做任何禽獸的事,不然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墊背!”


    是,在知道是它救了她的時候她對它改變了印象,也謝謝它,但這並不表示她就能相信。


    麵對一個上輩子在她肚子裏放了娃娃的怪物,她的心胸還沒寬闊到就這樣能原諒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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