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


    喜如抱著被子,頭一次用這般大的聲音衝阿三吼了這麽一句。


    阿三一怔,眼睛裏漸漸浮現出不安。


    喜如心裏一緊,方才準備說話,便見得那高大的男人緩緩朝這邊走來,一顆心頓時懸在了嗓子眼兒裏。


    就在喜如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的時候,榮猛已經過來伸出長臂把門給帶上了,也將他的目光隔絕在了門外。


    雖然他是很想多看會兒阿如在床上的樣子,但讓阿如生氣的事他可不想做。


    屋內的喜如當然不會知道外麵人的想法,她看著被關上的門和站在門邊的阿三有那麽一刻的怔愣,待反應過來後才知自己方才的語氣的確有些重了。


    此時此刻自然也沒了前一刻的心虛和難為情,看著眼眶泛紅眼看著像是要哭的阿三,喜如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


    她掀開被子下床,也沒顧得上去穿衣裳,徑直走到阿三麵前,在她眼前蹲了下來。


    阿三臉上沒什麽表情,像往常那樣看著她,唯一的表現是在她靠近的時候受驚似的往後退了一步。


    喜如的心猛然一痛,生硬地扯出一絲笑來朝她伸手,輕聲說:“是我,阿三是我,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過來。”


    這麽多年過來,無力的時候占多數,但往往這個時候不能在阿三麵前表現出來,隻有在她晚上睡著時捂著被子哭。


    帶阿三的時候她也不過六歲,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卻還要照顧另外一個孩子。


    阿三剛變成這樣的時候才兩歲多,不會說話不會任何表達,往往她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她就已經把屎尿拉在褲子上了。


    陳桂芳跟阮嫌棄得跟什麽似的,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把她跟阿三一起趕出他們在的屋子。


    喜如都快不知道自己這麽些年是怎麽過來的了,任何的情緒都有可能影響到心智不的阿三,都有可能讓她發瘋似的尖叫。


    她隻要一叫,挨打的往往就會是她們兩個人,按照陳桂芳跟阮的話說就是她連一個傻子都照顧不好,幹脆就把阿三扔了算了。


    這怎麽可能,阿三是個人,不是路邊的小貓小狗,何況還是她的妹妹。


    她跟阿三都不是自願來到這個世上的,她們都是被迫投胎在那個家裏的,她自己便是個不幸的存在,根本做不到讓另外一個不幸變得更不幸。


    所以沒辦法,便隻能硬著頭皮咬牙照顧著,好在姥姥會幫忙,她們有幾年的時候是在姥姥家過的。


    後來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阮不想村裏的人說閑話,就把她跟阿三吼迴去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日子就這麽過來了,從家裏出來,好不容易阿三有好轉的情況,她當然不可能想讓她變得像以前那樣。


    隻是剛才那種情況……


    深深地在吐出一口氣,喜如沒等阿三動作,緩緩上前傾身,在阿三後退之前抱住了她。


    “阿三,別怕,我不會害你,我們是最親的,我隻有你了。”


    阿三轉了轉眼珠,垂眸看著下巴下的瘦小肩膀,盯著抱她的人的頭發眨了眨眼,眼淚便跟一顆珠子似的從眼眶裏滾了下來,打在喜如的肩上,浸透那單薄的裏衣,燙紅了喜如的眼。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也不曉得以後的日子到底會是個什麽樣。


    至少這輩子都是活著的,都沒有死。


    “好了,”喜如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的濕意鬆開阿三,看著她說:“別忘了剛來的時候我教你的,小孩子要乖才討人喜歡,你剛才那樣就是不乖的知道嗎?以後不能再像剛才那樣了,記住了?”


    雖然她的確有打算把自己的心意告訴那個人,但不表示她就要用那種方式,弄得她跟柳寡婦似的,到時候雞沒偷成反倒把米給弄沒了就完蛋了。


    阿三並不是很懂,她習慣性聽喜如的話,喜如說完後她便點了點頭。


    喜如摸了摸她的臉,把人抱迴床上穿好衣裳收拾好,自己也收拾了一番後才從屋子裏出來。


    本來還擔心有了剛才那麽一出後兩人見麵會覺得尷尬,但事實卻是尷尬的好像一直都隻有喜如一個人。


    那男人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沒看到似的,依舊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喜如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他背著背篼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喜如便像之前那幾天一樣準備去廚房給豬煮豬食,順道準備做三個人的早飯。


    “阿如。”榮猛背著背篼站在門口,在喜如撩簾子準備進廚房的時候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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