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見,易茯苓的神情有了十分明顯的變化。


    “依你的性子,就算放棄了風天逸,也絕不可能這麽快愛上風刃,更何況他還是曾經傷害過你的人。”


    “所以究竟是怎樣的理由,值得你以女官的身份留在攝政王府,”


    沐晴靠近易茯苓身側,在她耳邊輕聲道,“大概是因為雪厲對你說,我雪家從未真心歸順到天逸手下吧。”


    易茯苓萬萬沒有想到,那日自己被帶迴攝政王府,偶然與被調入府中審訊的雪厲所說的一切,竟都被雪飛霜全然知曉。


    “可如今天逸已經答應了我們的婚事,明日我們就會全羽族的見證下共拜天地,單憑你以為我對天逸的愛,雪厲的話能有幾分是真的麽?”


    “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個愛說謊的人,是我雪氏一族的敗類!茯苓姑娘是信他呢,還是信我對天逸的愛?”


    這一次,易茯苓的確猶豫了,她入攝政王府的原因本就不是因為相愛,而是為了以女官之位調查雪家背後的事,如若雪厲是假的,那麽自己為天逸所做的一切,都隻成了她人的嫁衣。


    “我這麽提醒你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望你在這灘渾水中保護好自己,我可不希望許下別人的承諾,”


    “還沒來得及達成就毀了。”


    說罷,沐晴轉身離去,隻留下原地一臉糾結的易茯苓,自己究竟該不該相信雪厲的話,以及雪飛霜達成的是什麽承諾,為何會與自己有關係?


    ——


    人間,溪穀,兩天前,


    一隻飛鳥從姑射山的方向飛來,尖利的嘶鳴過後,在機樞的頭上不斷盤旋,而它的腳踝上則裹著一枚十分精巧的紙筒。


    還在忙著安排新進來的人羽兩族流水民的杜清雲,立馬放下手中的事走了過來,


    “可是南羽城送來的信?”


    機樞點了點頭,隨即杜清雲的麵龐立即變得深重起來,隻不過沒等他問,一旁好奇湊過來的羽還真就提出了他的疑問,


    “師父,這信上寫了什麽啊?南羽城,難道是我飛霜姐姐送過來的信?”


    “信上寫:她答應我的事,兩日後,必會達成,隻不過……”


    機樞頓了一下,


    “這封信並非雪飛霜親自所寫。”


    隻見那一指長的紙片落腳處赫然寫著——“從靈”二字。


    ——


    瓊月居內,


    小雪替沐晴洗了最香的澡,換上了最美的衣服,長發梳墨,娉婷嫋嫋,一雙絕美的藍眸中,透著最清麗的光。


    對鏡自照,沐晴神情自若,一邊描畫著今晚將顯露出的最美的妝容,一邊默默等待著今晚要等待的人。


    今晚,既是她與風天逸結親的前麵一晚,也是她約定當中的“五日後亥時”。


    然而沐晴身後的小雪,卻顯露出不不同的神色,眉眼低垂,腦海裏盡是無端的幻想,以至於梳頭時一不小心拽緊了沐晴的頭皮。


    “郡主恕罪,是小雪一時走神了……”


    小雪頓時慌張得無以複加,卻不料沐晴隻是順手將她手中的梳子接了過後,而後泯然一笑,邊梳發邊道,


    “你或許可以和我說說,你是為什麽走神,這樣才不至於再犯錯。”


    手心一緊,小雪心中一頓,但看著沐晴溫暖的像陽光一樣的笑容——自己這麽做,也是為了郡主著想!


    “小雪不明白,雪凜將軍明明已經說了會好好保護您,你為何還要犧牲自己,與羽皇陛下訂下這樁婚事,明明在您心裏的人是……”


    接下來的話,小雪沒有說下去。


    因為聯姻這件事唯一被蒙在鼓裏的人,隻有向從靈。


    他們共曆生死,兩心相悅,甚至在瓊月居前互相表明了心跡,天知道那一日向從靈被沐晴安排出去,是用了多大的信任,與溢出來的愛意……


    可轉眼間,在他不知道的背後,自己喜歡的人竟要嫁給另外一個人。


    “雪凜將軍也勸過郡主,可郡主還是選擇走這條路,萬一……”


    “萬一怎樣?”


    梳著的頭發停了下來,沐晴仰頭看向身後的小雪,


    “你是害怕我萬一在這場賭局中成為失敗的一方,將自己徹底毀在這裏,是嗎?”


    沐晴總是能精確地猜到小雪所想的一切,她慢慢地將手搭在小雪的胳膊上,


    “在這世界上,除卻從靈和哥哥,你便是我最親近的人,在我眼裏,你早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奴婢,而是我最親的姐妹。”


    這小雪當然知道,星辰號之逝,雪廟相救,她早已將沐晴的喜樂悲怨化為自己的,也正因如此,她才舍不得沐晴冒一絲一毫的險。


    “正因如此,你才應該像我的哥哥一樣,支持我的決定,支持我所做的一切。”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就算危險我也要賭一把。這一次,要做——就要做到最大!”


    “我相信我今晚等的人,一定會來!”


    事實正如沐晴所料,瓊月居的門口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


    原本沐晴為自己規定的時間是五天,可為了早一日見到沐晴,向從靈僅用四天時間便將雪氏流落各地的族人統統召至羽都內。


    空下來的這一日,便是馬不停蹄趕迴羽都皇宮,然而這一路上,卻有一些奇怪的傳聞落入到他的耳朵裏……


    羽皇風天逸將在本月十五成親,即他趕迴宮的第二日,但至於和誰成親,不知為什麽,向從靈怎麽打聽也沒打聽清楚,當然,他一路上趕著迴見沐晴,也並未仔細查探,反正迴了宮就什麽都知道了。


    但他卻沒想到,當他帶著滿心歡喜,風塵仆仆地趕往瓊月居時,卻看到了眼前令人震驚的一幕……


    風天逸猛地將杯子摔在沐晴麵前,以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冷冷說道,


    “我今日來赴約就是為了告訴你,婚約我會履行,但你想得到的愛,此生你也無法得到!”


    隨後,風天逸轉身離開,卻不想和門口的向從靈打了個照麵,驚詫之餘,仍舊露出了嫌惡的眼神,


    “你的愛在她眼裏,根本一文不值!”


    如果說你知道自己心愛之人心中有另外一個喜歡的人,你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尤其是當她前一秒和你說愛你,後一秒就跑向了別人懷中呢?


    空氣裏傳來向從靈很喜歡的花香味兒,可這一刻他的心裏,卻如墜穀底。


    那道美麗的身影,那份永遠追在身後的所愛,難道真的隻是他的貪慕,隻是他的一廂情願嗎?


    “難道我們——”


    “難道你也覺得,我是那樣沒有真心的人嗎?”


    原來,早在他站在門口時,沐晴就發現了他,如果一件事要被發現的話,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一路的風塵還未被洗刷幹淨,隨著沐晴的步步靠近,向從靈卻越發聞到了她身上那股花香味,甜膩,又似乎將人的神智帶往他處。


    她露出麵對風天逸時不一樣的笑,那笑似是真誠,又仿佛充滿了妖媚,是向從靈從未見過的微笑。


    屋外傳來一陣微風,原定的亥時已經過去了很遠很遠,向從靈未曾注意到,屋內早已隻剩他二人,


    “如果你覺得我是個水性楊花的人,那便是吧,因為這一世的你,我再不想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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