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對敵人麵對更強大的敵人時,便會化幹戈為玉帛,一致對外,所以當北羯跟著大明軍一起衝出去時,他們的心也的確是真的。


    在那一片腥風血雨之中,萬箭齊發,而射過去的方向,卻是天空——以凡人之力,與妖獸抗衡!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值得……因為火麒麟一生,隻認君上一個人為主……”


    他們自然不會知道,火麒麟從還是一隻孩兒獸時就陪伴在離鏡身邊的情誼……雖然,自從七萬年前,他的性格突然開始變化。


    但隻因他是君,自己就甘願做一切犧牲。


    當箭雨飄過,該逝去的人終於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好像隻是輕輕地替一個人來過,便又輕輕地走了……


    “翼族的人……又少了一個……”


    胭脂滿眼所望,卻是悲切與空洞。


    她就這麽瞧著,火麒麟死在了自己的赤焰和箭雨中。


    與此同時,地上的濁氣也在葬魂塔消失的同時散去,當紅光炸開的那一刻,仰頭望,是碧朗晴空,陽光大好!


    ——


    北疆之戰,大明勝!


    北羯單於身死戰爭中,北羯勢弱,大明特幫扶北羌複興,恢複草原霸主,大月氏阿索娜迴歸族中,另管政務。


    寧王李源明平叛有功,賞金銀無量,沐晴乃是上神出世,享廟火供奉!


    隻不過當兩人還朝接受賜封聖旨的人,卻不是宋世成。


    先帝病逝,太子宋元貞繼位,改年號——正德。


    當李源明返朝時,朝中已過了兩月的喪服。


    “兩月前陛下已經駕崩,為何兩月後本王才收到消息?!!”


    “因為皇叔前線戰事吃緊,此事——萬不可同皇叔說,以免動搖軍心!”


    “是父皇……在臨終之前,這樣吩咐元貞的……”


    有些人謀心了一輩子,卻不想到最後,捧出了自己的一腔真心……


    “皇兄,你還真是……和從前一模一樣……”


    李源明終於穿上了縞素,這一次,他不是為皇帝守喪,而是為記憶中那個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的……那個在十歲之前,隻會在放課後留著糖給自己吃的兄長……


    “我以為……他一走,你會直接迴到天上去……”


    曾經嬉鬧的後花園,此刻在一片縞素的情況下顯得格外冷清,沐晴站在一片迎春花前,就這麽和陳貴人……準確的說,應該是和鳳九說著。


    “迴到天上?


    去找曆完劫的帝君嗎?”


    “難道不是嗎?”


    “是……又好像不是……”


    鳳九放下手中扔去河水中的花瓣,站起身來,一身縞素下,額間的那朵鳳尾花竟失了妖冶,而是清冷。


    “沐姨,你知道嗎,其實陛下早在三個月前,就快要死了……”


    那一日他們騎馬遊獵,那一日他們遇上了北羯的暗探,當箭羽刺上來的那一刻,宋世成替鳳九擋了箭。


    “他說他這一生……有帝王的宏圖偉略,也有滿心的謀劃算計,唯獨沒有的是……一個真心人。”


    “直到遇見我,他才知道……沒有真心的原因,是他自己就沒付出過真心……”


    從鳳九的身上,他明白了什麽叫“愛”,什麽叫“真心”——唯有以真心換真心,才能獲得真心。


    所以生死存亡之際,他忘記了一切,隻是不顧一切地去救下了麵前的真心人。


    “司命原本給他安排的劫難,是讓我去傷了他的真心……這樣,他才算是曆劫成功……”


    “可是你沒有這樣做,對嗎?”


    鳳九笑了,笑的像花一樣,可是她的眼睛裏卻流出了淚水,


    “是啊……我沒有這樣做,我甚至背著司命,將陛下的生命硬生生延長了一個月。”


    “我沒能做成傷害帝君的劫難,所以那一日北羯的中傷也算是天罰,讓帝君比命定壽命早亡十五年……”


    “可是他說,在臨死之前,才知道身邊有這麽多真心人,隻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放棄了……如果投胎轉世的話,他還能記得那些真心人嗎?”


    鳳九的眼神逐漸低垂下來。


    然而沐晴的神色卻顯出巨大的震驚!


    “你的九尾在哪!”


    “沐姨,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九尾狐每斷下一尾,就可用其達成一個願望。所以鳳九現在,隻能叫八尾狐了……”


    “你用你的一條尾巴,換了東華在凡間的一個月!九尾狐斷尾之痛,那可是痛若心碎!你是青丘帝姬,為了他……你真的這麽做了!”


    “至少陳貴人為了陛下,是一定會這樣做的。”


    “那你呢?”


    “我?我現在就是陳貴人。”


    換來凡間的一個月,宋世成見到了五年不曾見的皇弟李源明,也把所有的身後事交到了元貞手裏,道觀裏的靜怡道人,陳貴人親自替他登門拜訪,最後得到一句“前塵事了,無怨無念”……


    最後,他死在了陳貴人的懷裏。


    而早在沐晴和李源明返京的時候,鳳九就已經斷尾,卻愣是沒讓沐晴看出來——一個人若真想隱瞞什麽事,是可以騙過所有人的。


    隻不過騙不了真心人而已,宋世成臨死的時候,還抓著鳳九的手。


    “你姑姑是司音的身份暴露了,墨淵的元神也即將重返,你作為青丘帝姬,該迴去了。”


    “至少在還是陳貴人之前,我得陪他三個月。”


    “你能分的清陳貴人和鳳九,你能分的清東華和宋世成嗎?”


    “沐姨能分的清李源明和李源明嗎?”


    沐晴好像,突然不知該怎麽去迴答。


    “他一直都是他……”


    “帝君也一直都是帝君……”


    “不過沐姨放心,在天上,鳳九不會小孩子氣一樣去找他,鳳九隻是……想看著他……”


    這一世,執念雖放下,心卻不會變化,隻是換了一個更好的方式而已。


    “東華他不會忘記你的……”


    “我也希望他不會。”


    “另外,沐姨現在不可再以凡人身份待在凡間了吧。”


    就在兩人絮談之時,拐角處,行來一個麵容秀麗的女子。


    “婉清見過太妃,拜見沐晴仙人。”


    在這宮中能叫鳳九一聲太妃的,也就隻有從東宮搬遷至此的後妃——胡婉清。


    正是當年落水救下的那位胡美人,這一世,他與元貞間沒有太大的坎坷,直接入了東宮做了他的良娣。


    一開始她也對此震驚而又幽怨,因為在那天湖中自己所見的第一人……是寧王。可是太子……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們或許一開始對彼此都沒有什麽愛意,但隻是在東宮這座冰冷的宮殿裏待著,彼此間的一點點溫暖,就折射到了對方身上。


    雖然到現在胡婉清還說不清什麽是愛,但是如果讓她離開元貞而跟著李源明的話,她一定不會選擇——不是現在,而是在她還是太子府的良娣時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


    “父皇駕崩,婉清也備感痛心,隻望太妃能節哀順變。陛下他……以前在東宮裏還總是說太妃是個很好的人呢……”


    “元貞是個好孩子,先帝在時便誇他。最要緊的是,他能以一真心待一人。”


    “一人?”


    “不然東宮裏為何隻一個良娣,現在做了天子,良娣也可越級升為貴妃呢?”


    鳳九不含任何表情,隻是平淡地迴複,而胡貴妃的表情就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多謝太妃娘娘指點,太妃娘娘真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


    胡婉容的表情顯得尤為驚喜,甚至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


    人總是在得到某些東西的時候會表現的患得患失,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因為太喜歡,所以才會對一些潛在的風險顯得那樣的害怕。


    然而她現在終於可以確定,陛下他心裏,真的隻有自己一個人!


    “哦,對了,沐晴仙人……寧王殿下雖是凡人……但婉清相信,隻要仙人想做什麽,定會成功!”


    當胡婉清真切地說出這句話時,心裏的石頭也終於放了下來。


    她其實早就對李源明釋懷了,隻是一直處在困境中,把自己的心懸在了高處,而現在,她也找到自己了自己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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